老式的電扇,不到六點鐘就起床,避開房東的注意,因為房租已經拖欠兩個多月,然后去圖書館找到座位。
“我現在很需要錢……”
在手機上匆匆寫下這句話,寫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
住在鄉下的父母,對城市的開銷毫無概念,他考了村子里的斷檔式第一,但又不得不瞞著父母,自己為了獎學金實際上去了較差的大學。
父母不知道他半夜打工僅僅是為了應付水電費,更不知道他已經過不下去選擇了休學。
在別人忙著進修和前往別的巢去留學時,他只能在飯店收拾盤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一定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所以才沒有工作的資格吧?
要是睡的再少一點就好了……要是忍忍凍少買件衣服就好了……要是沒有因為嘴饞吃夠了掛面而貪吃其它東西就好了……
“為什么我只能選擇少學習多工作來彌補這一切呢?”
抬頭看見天空上熾熱的陽光,路邊站著一位小提琴家,賣力地舞動著琴弓,企圖吸引街道上來往人們的注意。
或許小提琴家拉的真的很不錯,但他還是如同人潮一樣快速邁動著步伐前行。
藝術是建立在溫飽之下的副產物,連肚子都填不飽,又有誰有那種高雅的閑心去欣賞音樂呢?
曾經的一次面試,面試官問他:“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他回答:“想成為在冬天能有錢洗個熱水澡的人。”
就這樣,工作也隨著對方的嫌棄,再一次不了了之。
五點半還不夠早,他漸漸變成四點鐘就要起床。而睜眼的第一件事,搜索有沒有能找到的工作。
“G巢健身房柜臺兼職……不錯的薪水,也許還能擠出看書的時間。”
生活終于要好起來了嗎?
他站在柜臺上看著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忽視了店門外人們正在慌亂地奔跑和尖叫。
為什么自己身后突然出現巨大的藍色圓球?
他抬起頭,看到大樓的屋頂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藍色圓球顏色越來越淡,很快就要消失了。
他甚至想不起來上一次使用奇點是什么時候,不,他甚至都沒看到過奇點。
不過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這些疑問再也沒有辦法得到答案了,他無論怎么奔跑,都不能逃出被掀開房屋的巨大影子。
那是一場注定就要輸的比賽,就像他自己的人生,糊弄糊弄就要完事了。
哈,果然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啊,早知道就給自己買份保險了。
碎裂的磚瓦很快就將他掩埋,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在那最后一刻,他腦海里想的是不知多久之前看到的那位小提琴家,世界黯淡下來……
這片土地被移動到了郊區,直視那星空,那跨越江與海的邊界……
“Legato,無人能夠終結這場演出。燃燒此生的崇高演出,即將拉開序幕。最華麗的演出……于毀滅拉開序幕……”
“開始演奏吧,獻予可悲之人的天啟之章。我已等候多時,靜候屬于我的時刻到來……”
“那只為我而演奏的……將被情感淹沒,放聲喝彩,為我鼓掌,證明我的人生同樣精彩!倘若我能滲入人心,改變他人的人生,我便能活在每個人的記憶之中!”
孤身一人的樂團,為寂靜之地帶來新聲。無人能夠聽見,但人人皆可聽聞的樂聲……
這段旋律便是祂活著的證明,這首曲子,獻予即將入夢的聽眾。
Da Capo,重回起點,再度演奏……
吳羽奇身著黑紋白色燕尾服,手持巨大鐮刀,鐮刀上同樣纏繞著與燕尾服呼應的黑色五線譜樂章。
右眼上安裝的單鏡片,在猩紅的房間里閃爍著光芒,熠熠生輝。
望著眼前的塑料人偶,吳羽奇一邊咬牙穩定著理智,一邊冷冷地問道:“沉默樂團,你怎么會在這?”
寂靜無聲之際,吳羽奇卻能夠聽到祂的聲音。
“不要認為這小小的光圈能夠拘束住我的行動,我只是在等,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個你成為我,演奏盛大曲目的時機。”
說完,祂就消失不見了。
“ALEPH級別的異想體,已經能夠隨意擺脫魂環的束縛嗎?!”吳羽奇猛然將意識投入內心空間,無助地看向加里翁。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異想體都源自人類的意識。EGO的實質是借用屬于他人的力量,穿上EGO的你就如同躲在別人的外殼之下。血霧能在不通過異想體認可的情況下將EGO的潛能發揮到極值,但你不能。畢竟,越是軟弱的人,就越是想躲在他人的身后。”加里翁散漫地飲著紅茶,“人類最重要的能力,是展現自我意識的能力,過多的碎片會掩蓋一個人原本的色彩。”
“但是我別無選擇!我做不到殷紅迷霧那樣意志堅定,也沒有她那樣強大!”吳羽奇捂住臉龐,痛苦地說道,“我只敢像個耗子一樣,躲在強者們的軀殼之下!”
“沒有不可逾越之物,問題的答案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改變。”加里翁放下茶杯,淡笑道,“閑談到此為止,適應夢中蘇醒去直視現實的苦楚了。”
吳羽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他思索著沉默樂團與加里翁的話。
最終,他看向黑色手套。唯有這份力量,雖然用著心痛,但總歸沒有迷失自我的風險。
那道蔚藍色的靚麗身影,一點點地交給他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通往殺戮之都的酒館里,一位滿面滄桑的中年男子,帶著一位身材高挑,有著蒼白微卷長發,身穿淡黃色花紋藍底禮服,腳踏銀制鞋底的黑皮鞋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拿著一把以蒼藍和灰白為主色調的輕制長柄鐮刀,即使是坐下,腳后跟還在若有若無地打著節拍。
“吳羽奇,啊,不對,羅蘭,馬上就要見面了,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你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神色愈發癲狂,刺耳的笑聲配上那幾欲瞪裂的眼球,使他看著比周圍的墮落者更為瘋狂!
中年男子揮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阿爾加利亞,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沒有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要輕舉妄動。”
名為“阿爾加利亞”的年輕男子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沉穩理智的和剛才判若兩人。
“我知道了,父親,我自有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