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教授來了。”

李子木抬頭，射燈的光柱自上而下，一個人影正向他們游來。曼斯沒有說話，為他們三個更換了小型壓縮氧氣瓶。說實在的他們的氧氣并沒有消耗很多，但為了保險上面還是打算為他們更換。李子木是最先換上的，他還有護衛的任務。

在曼斯給葉勝換氧氣瓶的時候，李子木看到了他胸前的小嬰兒，鑰匙。在這種成人也會不由自主驚懼的水下，小嬰兒卻沒有哭喊，他正好奇地轉頭四顧，瞳孔中流動著淡金色的微光。看見李子木，對他揮了揮胖嘟嘟的小手。

“做好準備，我要開門了。”換完氧氣瓶，曼斯也不敢耽擱，趕忙走到青銅墻面前。

葉勝和亞紀懸浮在曼斯的背后，各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曼斯雙手在胸前交叉，有力地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們的手。

李子木站在他們身側，端起槍做著提防。

曼斯閉上眼睛，伸手按在青銅壁上，低聲吟誦，像詠唱又像咆哮。他猛地睜開眼睛，做了一件李子木以為只有自己才能干的出來的事情，他在水下120米深處，打開了自己加壓潛水服的面罩。巨大的水壓直接作用在他脆弱的人類身體上，這將直接爆掉他的每一根血管。

水中轟然回蕩著曼斯的聲音，這一刻，他釋放了言靈。

言靈·無塵之地。

圍繞著曼斯的江水旋轉起來，一個透明的水殼以他為中心迅速地向外擴張。半徑一米的球形空間里，水被強行排開，渦流圍繞著他們高速地旋轉，曼斯從潛水服中泄露的高壓氣體填補了這個水泡里的空間，他們直接站在了空氣中。

言靈·無塵之地、對領域內一切有生命和沒有生命的物質下達命令，把未經允許的一切物質排除在領域之外，逼迫那些他排斥的東西，急速遠離釋放者，只要身體能夠承受真空，理論上可以防御一切。

曼斯的手撫過墻面，大塊的銅銹被無塵之地剝下，露出下面泛著青黑色微光的金屬表面。墻壁上的圖案清晰地顯現出來，是凸起的一張青銅人臉，扭曲又透漏著詭異。

曼斯用鋼爪吊在青銅壁上，小心地從潛水服的腹腔里抱出了嬰兒。

這個黃金瞳的寶寶努力地彎腰站了起來，立在曼斯的手掌上。他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小，叼著一個奶嘴兒，腦袋上還只有些稀稀疏疏的胎毛。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挺直了腰背，肅穆得像是個神父，凝視著那張青銅人面，慢慢地伸出小手，用一根手指點在那張臉的眉心。

眉心的凸起劃破了他的手指，鮮血漫過這張痛苦的臉。正常手指劃破不應該有這樣多的血流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嬰兒在被人面吸噬，還是嬰兒正在把自己體內的血往外擠。李子木聽到低沉得仿佛巨鐘的聲音正從孩子的嘴里涌出，青銅壁正在與他發生共鳴。

青銅面痛苦的臉正在發生變化，似是在欣喜地無聲狂笑。

這是煉金術制成活靈守門人，只有高純度的龍族血液會讓他暫時地滿足。唯有歷史第一的也是最強大的煉金術師諾頓才能用上這樣大的手筆。

嬰兒卻以殉道者的漠然姿態站立著，完全沒有失血的痛苦表情。他微微俯身，像是要去親吻青銅人面的嘴。曼斯抱住他，阻止了這個瘋狂又讓人悚然的行為。

青銅人面吸飽了血液，露出了滿足又令人作嘔的微笑。他緩緩地張開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青銅壁深處傳來金屬加熱碎裂的可怕聲音，一個直徑約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現，上下都是那張青銅人臉的尖牙，一枚枚鋒銳得像是匕首。

龍族確實是有著強大的恢復力的，李子木心想，不然諾頓每回家一趟都得放次血，遲早失血過多倒在家門口。呃，也有可能諾頓并不通過這種方式進門，他有真正的鑰匙。所以說他們是撬了諾頓家的鎖。

“這就是入口了。”葉勝低聲說。

只見曼斯掏出了一個試管，把住嬰兒的小手指，又擠出來半管，雖然心疼小鑰匙，但也沒有辦法。然用塞子把試管塞住，拿出止血繃帶，小心地層層裹在嬰兒的拇指上，拍拍他的臉蛋，“鑰匙，足夠了，你太棒了。”

“你們拿著這個，下面可能還有活靈門，這些血液應該夠用了。”曼斯把手里裝有新鮮血液的試管交給葉勝。

嬰兒眼睛里的淡金色褪去，轉而抽搭著鼻子，開始嚎啕大哭，似乎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任務都做完了還要被人硬擠出半管血出來。曼斯小心地把“鑰匙”放回胸前的囊里。看向他們三個：“記住，‘鑰匙’的血大概能堅持兩個小時。龍王諾頓還沒到蘇醒時間，目標是找到他的卵，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帶出來。只要它有一點復蘇的跡象，你們直接當場撤離，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上面的人解決，明白了嗎？”

“明白。”他們三個人點了點頭。

曼斯重新戴上了頭盔。言靈解除，巨大的空氣球一瞬間碎裂為無數的泡沫，急速向著上方升起。他在青銅壁上一借力，刺入水中，同時開啟背后的水壓助推設備，帶著“鑰匙”快速離開。

水流順著入口灌入青銅城內，李子木他們三人把鋼爪掛在青銅壁上，等了好一陣水還在向內漫灌。青銅城比他們想得還要大。

“走吧，我先進去。”總等著也不是辦法，李子木先一步游了進去，“希望里面不會有一條龍要對我說歡迎光臨。”

曼斯翻上船舷，換下潛水服，把“鑰匙”寶寶交給來交接的執行部專員后，直撲船長室。

“哦，曼斯，你應該來看看，這真是藝術。”昂熱指著主屏幕上夔門小隊傳回來的畫面，“這是我們第一次見證龍王棲息地的樣貌。”

暗綠色的視頻片段出現在大屏幕上，數不清的金屬齒輪布滿一面高度數十米的青銅巨墻，青銅齒牙互相咬合在一起。諾頓在兩千年前，就制造出了這樣的如同今天的歐米茄機械表芯的結構。

而且這還根本就不是煉金術，這是純粹機械結構。曼斯有種感覺，諾頓用這些齒輪結構操縱城市，可能只是單純的……為了好玩，就像一位大鋼琴家隨手彈出的小曲也同樣動聽一樣。當技術超脫平凡之后，一些低級的東西，都是信手拈來。

諾頓的隨手制造的機械都這樣驚人，那他的煉金術得成什么樣子？

“夔門小隊，盡快尋找龍卵蹤跡，注意安全。”曼斯說道。

“明白。”葉勝點了點頭，卻又突然站住，“等等，我的‘蛇’找到了一個有著極強氣息的生命體。”葉勝的言靈探查到了一個東西，之前進去的那條‘蛇’正在圍繞著什么在游動，它在恐懼。

希望是一個龍卵，而不是坐在桌子旁微笑著說歡迎光臨的龍王殿下，葉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