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將手里的破衣服扔在了車座后面。

上了車，不可避免地又被酒德亞紀學姐關心了一番，從她擔心的眼睛能看出，如果不是她占了學姐的身份不得不留在車上看車，她怕不是要跟著諾諾一起跑下去。

“說實在，我還是第一次碰上國內家族的混血種。國內家族勢力很大嗎？”李子木靠在椅背上問著前面開車的葉勝。坐在一旁的諾諾可能現在為自己剛才做的事感到尷尬，把頭扭到一旁，看著窗外的夜景。

“家族的勢力很大，國內基本上就那幾大家族說了算，林家，羅家，葉家……那幾個。”葉勝開著車，回答著李子木的問題。

“學長是葉家出來的？”李子木在那個林少提到葉家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葉勝這個學長。

“嗯。”葉勝沉默了一小下，回復道：“我曾經是葉家的，后來脫離了。”

李子木剛想道歉，就聽到葉勝接著說了下去。

“國內怎么說呢？現在國內的所有混血種家族都在以一切維穩為主，這沒什么錯。但問題在于他為了維穩，要去掉一切變革的因素，他們不允許任何出格的改變，外界也很難知道這些混血家族的消息。所以就導致家族里面的氣氛凝重的像一堵墻一樣。在我看來有些迂腐，他們甚至還有一門測試考你言靈的起手式標不標準。”葉勝說到這里樂出了聲。

“言靈哪來的起手式？”李子木突然想起那個林少用鐮鼬的時候也擺了個奇怪的手勢。

“是啊，言靈哪來的起手式。但是當初我們用言靈之前是要掐一個起手式的，說是對什么什么東西的尊重與傳承。我還記得我旁邊的那個胖小子就因為起手式一直不標準被老師狂打手板。”言靈的起手式像個劍訣一樣，其實沒有這個一樣能用的出來言靈，但葉勝覺得，如果現在把他那些同屆的人的手捆上，他們可能就不會放言靈了。就像把意大利人的手捆住他們就不會說話了一樣。

“而且，家族里的人是不允許和普通人通婚的，為了保證龍族血脈的純粹性，家族包辦婚姻。”

“那不是會導致孩子的血脈出現問題嗎？”一直看風景的諾諾也被這話題吸引了進來。

“父母都是混血種確實會導致孩子有可能因為血脈過高而畸形龍化。但是華國有一門自古以來傳下來的東西，叫‘鎮血’。那是一個煉金陣法，效果大概是能強行壓下一個人的血脈。原理是陣法會一點點剝離吸收嬰兒體內的龍血，同時龍血為陣法充能，是一種較為溫和的陣法。鎮血的范圍一般是一片老宅，誰家媳婦懷孕了就會搬進去。”葉勝說著普通人根本沒機會了解的秘辛，“但是這里就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每個嬰兒和陣法的相性是不同的，有的人相性高，他被剝離的龍血就多，出生時血脈就低級，有的人相性低，被吸收的少，他出生時血脈等級就高。”

“這么說每個嬰兒在娘胎里血脈都很高，最后被一個陣法篩選成不同的樣子了?”李子木想了想，總結說。

“是這樣的，和其他地方混血種生孩子如同賭命不同，華國幾乎每個混血種嬰兒都能活下來。但是問題出在后來這些混血種家族發現，相性高的嬰兒有更好的天賦，相性低的嬰兒長大相對就木訥。也就是說越聰慧的嬰兒最后會有越低的血脈。”

“這不是完全不合理么。”

“那些老人也發現了這點，但是這一套規則已經用了幾千年了，沒人敢去改他，所以直到今天估計還在用著那套‘鎮血’吧。”葉勝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雖然不合理，但是有更多的嬰兒能夠活下來，也算是好事。

“這些混血種家族一直都在盼著家族里出現一個天才來帶他們走向輝煌，所以他們會給高血統的孩子更好的優待，家族里根據血脈有著明顯的地位關系。低血脈的做的所有事都是在為了高血脈鋪路，說句不好聽的，就像奴才和主子之間的關系。”葉勝曾經見過一個高血脈的孩子給了低血脈的孩子一腳，只因為那孩子擋了他的道，而那些大人趕忙趕過來問那個高血脈的孩子腳疼不疼，沒人去管地上磕破了頭的低血脈孩子。

“我血脈不算高，在家族里簡直喘不過氣來，所以我就逃了，逃到卡塞爾才算安定下來。”葉勝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概括了幾年奔波的艱辛，他感慨總結道：“現在華國的混血種社會確實穩定，這是幾大家族的功勞。但是家族壟斷，將龍血視若珍寶，傲慢的看不起普通人。現在的華國，已經很難像過去那樣，混血種與普通人有著相同的理想與意志，成為戰無不勝的汪洋大海了。”

“葉家出過什么有名的混血種啊？”諾諾對國內的混血種了解少得可憐。

“葉和華？”李子木突然說道。

“葉和華是什么鬼啊，你這諧音梗也太冷了。”諾諾一愣隨后笑得前仰后合，雖然嘴上那么說，但這笑話相當對她的胃口。

葉勝也笑了，只有坐在副駕駛的酒德亞紀一頭霧水，即便她的中文不錯，她暫時也很難理解這種本土諧音梗的笑點。

李子木也跟著笑了笑，他看出來了葉勝不想在自己家族的事上多聊，索性把話題引走，提議去吃大排檔。

就在他們在車上開始激烈地討論一會兒大排檔點什么的時候，李子木卻陷入了沉思，葉勝的一句話點醒了他，現在所有的混血種勢力都覺得龍血是獨一檔的天賦，普通人甚至不知道混血種的存在。

但是混血種的數量永遠只占少數，如果有一天，黑龍真的帶著龍族重歸地面，沒有那些普通人的幫助，只憑他們這些混血種真的能抵御龍族的浪潮嗎？好像從來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就連昂熱也覺得只要有路明非這一柄尖兵，就能解決人類與龍族的戰爭。

幾千年前那場龍族與人類的戰爭可是滅族之戰啊，怎會是簡單的王對王就能輕松解決呢？

“普通人與混血種的戰無不勝的汪洋大海……嗎？”李子木看著窗外，突然感到無比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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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離開了？”李子木看著坐在對面的葉勝和酒德亞紀，一臉驚訝。

他們花了一個小時把車開了回來，找了個大排檔坐下，時間剛剛好，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大排檔熱鬧起來的時候。他們點了一些燒烤，要了兩盤小菜，李子木喊來了四杯扎啤。酒過三巡的時候，李子木從酒德亞紀口中聽到了他們要離開的消息。

“‘夔門計劃’的時間提前了，校長即將親臨中國，曼斯教授通知我們立刻趕往四川報到。”葉勝說，“我和亞紀還需要一點時間做配合性訓練。”

“到時候你的入學培訓可能要自己完成了，不過沒關系的，你的能力我和葉勝都認可，別太拼了就行，照顧好自己。”酒德亞紀溫柔的說道。

我是什么父母出去工作被留在家里的孩子嗎？李子木在心里吐槽道，但說實在感覺上就是這樣，葉勝和酒德亞紀對李子木是既放心又掛念，即使才一起相處了幾天，但他們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師弟。

“我會的，一直以來學長和學姐都幫了我很多，敬學長學姐，祝一路順風。”李子木把手中的酒杯端了起來。

“敬學長學姐，一路順風。”諾諾已經有些微醺了，她也舉起了酒杯。

葉勝和酒德亞紀也舉起了杯子，“一路順風。”

四個人把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金黃的液體激起雪白的浪花，帶著美好前程的祝福。

李子木結了賬，說他做東，就當是為學姐學長送行。

葉勝和酒德亞紀把喝多了的諾諾送回酒店，他們會在凌晨出發。

李子木獨自一人往回走，搖搖晃搖。

學長和學姐真的幫了他挺多的，在這個世界上，愿意這樣關心他的沒有幾個。

“呵。”

他知道那兩個人的結局是什么。

葉勝將為數不多的氧氣給了酒德亞紀，幫她堅持到了水面，自己因缺氧溺死在水底。

酒德亞紀出了水面，被那條像鯊魚一樣的龍又拖回了水下，只剩下一片猩紅。

葉勝，酒德亞紀，兩個人一共進行了二十七次水下協同作業。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同班同學，同期進入執行部，五年的潛水搭檔，能夠從一個眼神讀出彼此的內心。

他們彼此喜歡，但礙于執行部的規矩，直到死前才鼓起勇氣互相告白。

“我醉了。”

他能做什么？他配做什么？他可以改變什么？

那是他們的命。

他必須要做些什么。

“都是人間紅塵客，戲中人笑戲中人吶。”

李子木唱著奇怪腔調的戲腔，在在滿是行人的街道上放聲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