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個字赫然正是:
“楚王已變,西起東截!”
“看來楚王真的早就被青蓮教脅迫了。”岳瀟瀟念了一遍這句話,心中還是震驚不已,“那這‘西起東截’又是何意?東,是指東山么?”
言冬搖搖頭。恐怕沒有這么簡單。
“岳姑娘覺得,朝廷那邊的消息,大概什么時候下來?”言冬突然問道。
“若是千里加急,信使途中不斷更換馬匹的話,大概明后天就到了。”岳瀟瀟想了想道。
“...恐怕這后半句,就是青蓮魔教策劃此次荊陵大劫案的真正目的。”言冬沉吟片刻說道,“青蓮教策劃如此等級的大劫案,若不是圖財,那只剩下一個作用。”
言冬盯著岳瀟瀟的眼睛,緩緩道:
“那就是吸引朝廷的目光。”
“吸引朝廷目光?!”岳瀟瀟有些驚訝。
這和她想象中的青蓮魔教可不太一樣。
雖然十年前青蓮魔教肆虐世間,為非作歹,但遇到朝廷還是得抱頭鼠竄的。
武林高手?江湖魔頭?
大夏鐵騎碾過,皆如塵土般灰飛煙滅。
可為何十年過后,青蓮魔教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策劃行動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找死?
看到岳瀟瀟疑惑的目光,言冬解釋道:“其實并不矛盾。這說明青蓮魔教有更深層次的意圖。他們害怕朝廷,害怕意圖被朝廷發現、識破、碾壓,于是便策劃了這起荊陵大劫案來轉移朝廷的視線。”
言冬站起身,看向掛在墻上的一副巨大輿圖。
這是大夏的疆域圖,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注明了大夏的山川河海,州府衛所。
言冬伸手,在輿圖的中間劃過,將大夏的疆域分為南北兩半。
岳瀟瀟知道,言冬劃的那條軌跡是長江。
“我一直在想,青蓮教為何要選擇在荊陵復出?荊陵有何特異之處?”
言冬頓了頓,自問自答道:
“長江。”
“荊陵就特殊在長江。荊陵位于長江中游,西接川渝,東靠江南,是長江水運西來東往的必經之處。”
“對中原來說,想要進入川渝盆地,有兩條路,一是從關中走陸路入蜀,中間隔著秦嶺、大巴山等天險,要翻山越嶺,通過艱險的蜀道,才能到達平坦的成都平原,難于上青天。”
“另一條路,即通過荊陵走長江水路,過三峽,同樣險灘急流,頗為兇險。”
“四川重江復關,自為區域,先后割據者七矣。公孫述、劉備、李特、王建、孟知祥、明玉珍、張獻忠皆自外來,而鄉土無作者......”
言冬看著大夏的輿圖,喃喃自語道。
岳瀟瀟的眼神有些恍惚。
這一刻,她竟覺得言冬指點江山的背影居然和父親在朝堂上力辯群臣的身影有些重合。
雖然岳瀟瀟不明白言冬口中的劉備等人是什么人物,但她也知道,歷史上川渝確實有過不少政權割據。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
西起......
青蓮教,想在川渝起事!
言冬轉過身,看著岳瀟瀟問道:“大夏最精銳的軍隊在哪里?”
岳瀟瀟回過神,連忙回答:“京師三大營.....還有駐扎于浙江的浙兵大營!”
岳瀟瀟心中一震:
浙兵大營的主帥,就是她的兄長岳應銘啊!
“青蓮教如果在川渝起事,最怕的就是在還未成勢的時候,被大夏朝廷以雷霆之勢剿滅。所以他們忌憚的就是位于長江下游的浙兵大營......這東截,恐怕就是截未來可能西進的浙兵大營。”
言冬再次看向輿圖,神色凝重道:“恐怕一兩日內,川渝那邊可能就會傳來消息了。若是當地衛所軍隊無法鎮壓,朝廷大概率會調動浙兵大營沿長江而上討逆。青蓮教試圖以在荊陵的動靜對浙軍稍作攔截,爭取喘息機會。”
從楚清月師伯之死開始,到楚王府大劫案,青蓮教的意圖在此刻,終于清晰地浮出水面!
岳瀟瀟聽到這,突然有些擔憂:青蓮教這“截”,真的會是普通的攔截么?
“我得通知父親,讓他轉告陛下轉告我哥......”岳瀟瀟連忙坐回書桌前,提筆就欲寫信。
“浙軍的主帥是你哥?”言冬有些訝異,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
“是的,我兄長岳應銘乃浙江都司指揮使,同時訓練駐扎江南的浙兵大營。”岳瀟瀟邊解釋,邊欲下筆。
“岳姑娘,你寫信是打算讓你兄長不要來么?”言冬看著岳瀟瀟的動作,平靜道。
岳瀟瀟動作一滯,隨即苦笑一下,放下了筆。
如果剛剛言冬所說的都發生了,那岳應銘率軍西進是必然發生的事情,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攔下的。
況且父親和兄長都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性格,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更有斗志吧?
實際上,言冬和岳瀟瀟都不知道,甚至青蓮十煞都沒有料到,川渝那邊還沒真正發生動亂,岳應銘就已經在前往荊陵的路上了。
“岳姑娘不必太擔心。從浙江到荊陵大概率路上不需要停留補給,青蓮十煞沒有什么在廣闊的長江水面上動手腳的機會。”言冬看出岳瀟瀟的情緒不佳,出言慰道。
“那我們該怎么做?”岳瀟瀟點點頭,冷靜了下來。
“現在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青蓮教不知道我們已經知曉了他們的圖謀。”言冬想了想,說道。
血蓮和巨魔絕對想不到應龍衛中有人認識阿拉伯數字,還能猜出他們將信息藏于青蓮教典里。
“首先派出探子,摸清青蓮教徒和人質在東山上的位置。”言冬道。
“.....被青蓮教徒發現了,會不會驚動到他們?”
“讓探子們只要查明青蓮教徒位置即可。實際上青蓮教徒并不在乎被發現位置,他們五天后還要和我們‘做交易’呢。”言冬笑了笑,“雖大家都知道這交易只是個幌子。”
岳瀟瀟想起昨日派出騎兵跟蹤青蓮教徒時,他們確實沒有繞路或者甩開跟蹤之人的意思。
“然后,等消息吧。等川渝那邊的消息,等朝廷的安排下來。”言冬繼續說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川渝那么大,青蓮教會選擇在哪里動手,根本無法預測,自然也無從提防。
岳瀟瀟默然點點頭,看向掛在墻上的輿圖。
恍惚之間,仿佛有一根根絲線將川渝、浙江、京城同位于地圖中心的荊陵連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