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新洲，哥譚市。

“出來了，他出來了！”

酒店大門徐徐打開，被一眾黑衣保安護送的老者沿著光滑的大理石臺階拾級而下，沒走幾步就被如同潮水般涌來的記者團團包圍。

“這里……約克議員……請看這里……”

零點零一秒不到的時間里，無數攝像機、閃光燈和話筒懟到了哥譚市議員約克·西恩尼斯面前。

“約克議員，哥譚廣播臺最新公布了一封對您的匿名舉報信，對此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議員先生，請問關于您挪用醫療保障撥款的傳聞是否屬實？方便透露您辦公室的賬目報表嗎？”

“傳聞地方檢察院準備對您啟動訴訟程序，罪名為‘詐騙超過1000萬聯邦基金’，這是真的嗎？”

“議員先生……請等一等……”

“約克議員……請看著鏡頭……說句話吧……”

“議員先生……請問您對西恩尼斯家族經營的地下產業有何看法？”

“議員先生……”

快門聲不斷響起，閃光燈連成一片。

市議員約克·西恩尼斯全程黑臉、箭步如飛，在安保的護送下匆匆走完臺階，坐進黑色雪佛蘭轎車揚長而去。

“這只老烏龜，在鏡頭前就像縮頭烏龜一樣頑固！”

望著車尾揚起的塵土，哥譚公報的女記者維姬·維爾氣呼呼地跺腳。

她轉頭看向自己的新任搭檔唐·古爾，這位剛進公司的小年輕顯然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摩肩擦踵的大陣仗——后者一臉呆滯地望著黑壓壓的人潮，仿佛一只斷了線的木偶。

“別發呆了，雛鳥！”維姬瞥了眼對方掛在胸前的攝像機，皺眉道，“給我看看你抓拍到的照片。”

唐·古爾依舊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

“新人，你在考驗我的耐心嗎？”維姬崩潰地抓頭，發出一連串抱怨，“真是夠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就在幾小時前，那位家族產業遍布全球的大少爺，消失了近十年之久的哥譚之子布魯斯·韋恩，首次在公眾媒體前亮相！”

“哦買噶，這是多么轟動的大事件！我敢和你打賭，現在整個哥譚一大半的上層人士都聚集在韋恩莊園的豪宅里，還有那些不要臉的社交名媛和選美小姐，她們這個時候說不定正在韋恩家的露天泳池里真空戲水……”

“……而我，維姬·維爾，哥譚公報的明星記者，本年度普利策新聞獎的提名人，在這個轟動哥譚新聞界的關鍵時刻，居然被派遣來報道一起捕風捉影的新聞，還要分心照顧一個笨手笨腳的菜鳥！”

“上帝啊，這個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

唐宇機械地轉過頭，望向眼前喋喋不休的金發女人，聽著她嘴里飚出的一連串洋文——好在他大學讀的是外語專業，工作以后也一直負責翻譯這一塊，口語和聽力相當不俗，勉強能聽清女人嘴里噼里啪啦不停迸射出的詞句。

“哥譚？布魯斯·韋恩？”他重復了一遍兩組單詞，臉上的表情逐漸由呆滯轉為震驚。

不理會一旁自怨自艾的女人，他下意識伸手在外套里摸索，摸到了裝著美鈔的皮夾，從夾層間抽出印有本人彩色照片的駕照，認真閱讀證件上的信息。

唐·古爾，現年二十歲，境外移民，現居住于新州-哥譚市-西區-楓葉街-290號公寓樓808室。

唐宇咽了口唾沫，盯著“哥譚”的字母看了十幾秒，確信自己沒有發音失誤，這個城市的名稱就叫“哥譚”。

“嘿！你到底在搞什么……”維姬抱怨了半天，發現眼前的雛鳥根本沒把她當一回事，登時像炸毛的貓一樣，伸手去抓男人的肩膀。

在手指觸碰到肩部的瞬間，仿佛觸發了某個記憶深處的開關，唐宇的身軀不受控制地自動反擊——那是一種超越意識的肌肉記憶，擒腕、側身、絆倒、鎖喉，四個連貫的動作一氣呵成，在唐宇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耳畔已經響起了女人殺豬般的哼哼聲，以及倒地的悶響聲。

唐宇愕然低頭，發現自己正單手把維姬按在地上，右手扣緊后者脆弱的喉部，膝蓋彎曲橫頂著對方的小腹——這樣的動作能有效防止獵物掙脫。

“抱……抱歉……”唐宇尷尬地站了起來，大腦內一團糊漿。

“你這個瘋子！”維姬再也受不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新人。她尖叫著推開唐宇，坐進路邊汽車的駕駛室，扔下新同事匆匆駕車離開。

唐宇望著汽車尾氣苦笑，他也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狀況，先前的反應完全是出自身軀的本能。

唐·古爾，這具身軀的原主人，似乎不僅僅是一名普通的新人記者……

唐宇再次取出駕照，凝視著證件左上角“自己”的照片，照片的主人有一頭深棕色的長發，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五官俊朗且陽光，就像鄰家大哥哥一樣平易近人。

但也許是繼承了這副軀體的緣故，他竟然從這位“鄰家大哥哥”眼中看出了幾分隱藏的凌厲。

深吸一口氣，唐宇將駕照放回皮夾里。

從這一刻開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是唐·古爾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試著解鎖屏幕，幸好原主人設置的是指紋解鎖，如果是密碼鎖，他恐怕要抓瞎了。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東部時間3月25日傍晚六點。

太陽已經落山，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唐宇感受了一下氣溫，如果按照穿越前天朝的標準，現在大約是在初冬，即使印象里新澤西州在東海岸，春季這個溫度也冷過頭了。

“TAXI！”

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后他報出駕照上的地址，司機立即露出奇怪的表情。

“去到這個地方，有什么問題嗎？”唐宇問。

“你說呢？哥們，那里可是西區！”司機夸張地叫喚，“那兒是貧窮的地獄、罪惡的溫床！每到夜晚，無數幫派成員在西區的街道巷子里混戰廝殺、搶奪地盤，還有數不清的強盜和搶劫犯躲藏在陰暗的角落里伺機而動……相信我，沒有司機愿意在夜晚載客去西區，即使給再多的錢也不行！”

唐宇愣了愣，沒想到“自己”住的地方這么危險，他猶豫片刻，拿出錢夾點清鈔票，總計150美刀，全部塞前座中央扶手的儲物格里，問：“這些夠么？”

司機咽了口唾沫，對唐·古爾豎起大拇指：“哥們，在哥譚這地界敢帶現金出門，真有你的！”

他不再廢話，用力一腳踩下油門。

……

出租車在夜雨中穿行，唐宇在副駕駛座上閉目小憩了一會兒，平復了初來乍到的不適感。

車載收音機正在播報最近的新聞，時不時就會提到重返哥譚的韋恩少爺，還有此刻正在韋恩莊園舉辦的盛大晚宴。

“你知道他嗎？布魯斯·韋恩。”唐宇試探著問。

“當然……當然……”司機一臉艷羨，“韋恩少爺可是我們哥譚的名人，從小就繼承了父母的億萬家產……”

唐宇打斷了他的話：“布魯斯·韋恩的雙親很早就離世了？”

司機詫異地轉頭望向他：“你不知道嗎？韋恩夫婦很早就在公園街那一帶遇害了，犯人是一名持槍的劫匪，他在慌亂中射殺了韋恩夫婦，只留下孤零零的韋恩少爺……天啊，我還以為所有哥譚人都知道這件事，那件震驚世界的兇案實在太著名了。”

“公園街？”唐宇若有所思。

“嗯，東區的公園街，我們習慣這樣稱呼它，實際上自從韋恩夫婦在那里被槍殺后，有很多人都喊它‘犯罪巷’。”

唐宇點點頭，這樣一來所有細節都對應上了！

布魯斯·韋恩就是他想象中那個布魯斯，守護哥譚的黑暗騎士，DC漫畫世界的蝙蝠俠！

既然布魯斯·韋恩回到了哥譚市，那么離蝙蝠燈在夜空中亮起已經為時不遠了吧？

唐宇不禁抬頭凝望車窗外黑沉沉的夜空。

“蝙蝠燈啊。”他小聲嘀咕，“真特娘的帥！”

……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停靠在破舊的公寓樓下。

唐宇剛一下車，司機就迫不及待踩下油門，仿佛晚走幾秒會被怪物吃得渣都不剩。

“至于么……”唐宇嘟囔著走進樓洞，樓梯上突然閃出一道黑影，在看清槍口的瞬間，他條件反射般低頭，如同敏捷的獵豹撲向襲擊者……

子彈從頭頂上方堪堪掠過，下一秒，唐宇抱住對方的腰，兩人一起摔倒在臺階上。

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唐宇逐漸占了上風。他壓在襲擊者身上，第一時間收繳了手槍，然后狠狠給了對方一拳。

“好吧，我承認，司機說的有幾分道理。”借著夕陽的余暉，他看清了襲擊者半個月沒刮胡子的干癟臉頰，以及身上破爛不堪的大衣。

只是一名普通的流浪漢，居然敢堵在樓洞里搶劫住戶，不愧是民風淳樸的哥譚。

唐宇用槍托砸暈流浪漢，拖著對方走出樓道，隨手將其扔到墻角，那里還有很多衣衫襤褸的乞丐同伴。

放在天朝，遇到這檔子事，他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報警，不過在民風淳樸的哥譚市，特別是蝙蝠俠還未誕生的早期哥譚市，報警還不如躺床上睡一覺有用。

樓梯間，年久失修的電梯早已斷電，唐宇只能用腳爬上8樓，直到看見808的門牌，他掏出腰間的鑰匙串，試了十幾秒才找到正確的大門鑰匙。

嘎吱……

推開生銹的鐵門，他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

一個全身上下被黑色覆蓋，戴黑銅色金屬面具的人影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手愜意地扶著沙發扶手，一手端著裝了酒水和冰塊的敞口玻璃杯，優雅地輕輕搖晃，讓冰塊和杯壁發出哐當的碰撞聲。

“你來晚了，46號。”聽見開門聲，黑銅色面具人淡漠地開口。

唐宇的神經繃緊到極限，他下意識將右手伸進懷里，握緊剛剛收繳的手槍槍柄。

“你的反應有些奇怪，46號。”面具人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走到唐·古爾面前，手上仍舊端著玻璃杯，似乎一點不擔心被前者襲擊，“看樣子，這些天過慣了安逸日子的你，已經忘了刺客聯盟的規矩。”

唐宇面無表情，始終保持著冷靜，只是衣襟里握槍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暴露出他內心的不安。

直覺告訴唐宇，自己遠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只要敢掏槍，等待自己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面具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神經緊繃的唐·古爾，片刻后他揭開面具下沿，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這是你今晚刺殺對象的資料，孩子。”他擦了擦嘴角，重新戴好面具，隨后從懷里掏出一份密封的文件袋，塞到唐宇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