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梅燁主仆在樹叢之中的狂奔停止下來。

方才的場景給了兩人不同程度的沖擊。

前世今生的記憶和經歷加起來，梅燁也未曾親眼經歷過這等情景。

敵人會放過他們嗎？

梅桑首先繃不住了，停下來喘息如牛，看起來如此長途的奔襲給了他極大的負荷。

梅燁只好也停下來，等他恢復體力。

“咱們是不是跑錯方向了？這不是去秋陽縣的方向吧。”梅燁說道。

“不是。”梅桑經驗更多，這片區域他更加了解，“這是我老家千陵縣的方向。”

“……”

真是慌不擇路。

梅燁直覺感到自己這下是捅了某個邪教的老窩了，別的不說，就這頭白猿他就對付不了，真個兒是被群起而攻之，鐵定是兇多吉少。

會是拜血教嗎？

梅燁斜倚在高大的楠木上，感知著四周蠢蠢欲動的野獸。

“好了嗎？”梅燁有點焦急。

梅桑坐在地上，道：“少爺，要不然你先走吧，我來殿后。”

梅燁啞然失笑，道：“你說什么傻話。”

風聲在山林之中呼嘯不絕，梅燁摸了摸背后的獵袋，里面裝著玉髓的盒子完好無損。

側耳傾聽，總感覺有腳步聲在疾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如果自己僅僅為這幾瓶玉髓死掉未免有點不值吧。

“你聽我的。”梅燁忽然說道。

梅桑抬起頭來，一臉燁寶勇敢飛，媽媽永相隨的模樣。

就算是天底下都禮樂崩壞了，梅燁也不會懷疑這個仆人會背叛自己。

“你把所有的盒子都放在我這里，待會有人來追，你先跑，咱們就在家里會合。”

梅桑張了張嘴，還要再說，梅燁直截了當道：“勿要再多說了，你留下來只是我的累贅。”

老仆人像是被這句話電了一下，腦瓜子嗡嗡的，想必他很難明白就在去年還一副老母親的心態準備陪著那個書呆子梅燁陪葬的，僅僅一年過去，一切都變了，他變成了眼前這個小主人騰飛時羽翼上的累贅。

雖說世事每每出人意料，但離奇若此，確乎是超乎常人所不能理解。

“還不明白嗎？”梅燁還沒發現老仆人心中的微妙情緒，他現在想的是安全的回到家里。

“明白的。”老仆人聲音沙啞，將獵袋放倒梅燁肩上。

這時梅燁才感覺到他心內的情緒，但鐵的事實就是如此，梅桑現在的確不夠看。

“記著，跑的時候不要回頭，悶頭跑就好。”梅燁最后囑咐一句。

破空聲越來越近了。

梅桑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他休息好了。

“好。”梅燁說道，沒有再動，“現在，你聽我的話做。”

梅桑兩眼看向梅燁。

“你現在往西……北方向跑。”

梅桑愣在當地。

“還愣著干什么？”

梅桑剎那間嗖得一下撒丫子狂奔遠去，消失在梅燁的視野之內。

頭頂之上的禿鷹在梅燁腦袋上疾掠不止，現在他要做一個決定，要與對方過兩招，為梅桑拖延時間。

一個漆黑的身影出現在樹叢之中。

梅燁有點驚訝，竟然只有一個人？

再看一眼，登時驚了，這家伙竟然是之前禿鷹山遇見過的鬼玄。

反手一拍，掛在身后的青梅槍立即來到掌中。

“我道誰呢，原來是你這手下敗將。”

梅燁放下心來，變得自信無比，暗忖自己不該像驚弓之鳥，未免太過小心了。

鬼玄，也就是梅如生的黑面怪人在叢林之中遠遠而來。

天上的禿鷹引頸發出一聲長嘯。

“今天讓你知道我真正的手段，若不報此殺子之仇，我梅如生豈能為人。”

“你這是讓梅家走到死路上了，只要我將你的腦袋送到縣衙門口，管教你一家老小下地獄。”梅燁立即反唇相譏。

果然，梅如生語氣一滯，顯然是被梅燁的話語給影響了情緒。

青梅槍頭發出一陣嗚鳴，空氣被急速撕裂的聲音發出。

“叮。”

劍尖與槍頭碰撞的聲音發出，梅燁低喝一聲，腳踩游龍步，兩手運槍，縮槍之際再度發扎。

梅如生被梅燁的話語弄得心神受影響，再加上他從來對梅燁父子這種忽而發扎，吞吐不定的聚合一般的扎槍感到不適應，因此這一下連格帶推非常軟弱，被梅燁的梅開二度弄得相當狼狽。

“我真是討厭你們父子，你們沒有良心的嗎？就是你們這樣害群之馬，才讓家族走到此等地步。”

梅燁槍頭那一點寒芒始終指向對手眉心，口中仍不停下來：“你們嫡族作威作福，卻讓旁支當牛做馬，公平嗎？”

梅如生雙劍一振，劍鋒寒氣散發不止，帶著鎖鏈的雙劍在空中旋舞爆裂，似花朵一般絢爛。

“這家業本就是我們嫡族祖先掙下來的，你們不過是活在我們的羽翼之下，有什么資格來跟我們談公平？”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么樣子？”梅燁冷冷看著手持雙劍的梅如生，“你把老祖宗的東西早就丟光了變了味道了，你墮入魔道卻不自知，卻恬不知恥的說自己是嫡族，還有臉嗎？”

梅如生兩眼噴火，大聲道：“你懂什么？欺師滅祖，是為不孝，吃里扒外，是為不忠。讓你父子這等賊人當道，以后焉有我梅氏的一席之地？”

梅燁發出一個嘲諷的大笑，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讓你們這樣的寄生蟲全都下地獄！”

槍頭再度破空沿著弧線一往無回的刺像梅如生的咽喉。

這絕對是值得梅燁驕傲的一槍，身未進，槍已到，一點寒芒燦若星辰，擋者披靡。

“叮！”

梅如生長劍側劈而來，一箭劈在槍頭之上時感到這一槍簡直是魔神之槍，根本不可硬撼，乃側移翻身，兩劍齊揮，順勢翻身遠去。

火星子刺破夜間的黑暗。

長槍如電，迅比激雷，徑直扎往梅如生的落點。

“當！”

火星子再度迸發。

鎖鏈雙劍的特點就是攻防自如，進退不定，令對手完全摸不著頭腦，梅如生雖然身在空中，似早已算準了梅燁的進攻，長劍迎空怒揮下劈，徑直戰在梅燁的槍頭之上，同時短劍在空中飚射而來。

梅燁像一個舞者一般拖著長槍做了一個絲滑的旋舞，長劍點在虛空之中順勢被梅如生化為風車巨輪橫掃揮舞。

五六棵大樹無聲的倒下，叢林之中一片狼藉，野獸們見這刀光劍影，遠比自己的爪牙更加鋒銳可怕的多，哪里還不遠遁。

至此危急時刻，梅燁仍然不慌不忙的拖槍下潛，轉身趨后兩步，手中的長槍忽而像閃電一般朝后猛扎。

——望梅止渴。

梅如生低喝一聲，兩劍架著后扎的槍頭，身形一滯。

就是這一瞬，讓梅燁的槍頭猶如長江大河一般無窮無盡的奔涌扎刺。

無數個金鐵交擊的聲音發出。

梅如生再度后退數步，敗象已顯。

游龍步現。

梅燁掌中的長槍在遼闊的叢林之中折躍靈動揮灑，尖銳的氣流令叢林之中的枯葉在空中飛舞不止。

梅如生全力揮舞雙劍，將周身勉強護了個扎實，兩手在連續的震動之下簡直像是被煮過一般，麻木不堪。

芒影忽而盡去。

一個璀璨的槍頭忽而自梅燁身前狂飆而來，徑直扎向梅如生胸口。

霧里看花接一枝獨秀。

“叮！”

梅如生被這一槍振飛出去幾丈遠。

不對。

梅燁感到不對。

方才這觸感，根本不對，自己這一槍下去，似乎扎上了銅墻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