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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子不謙

大比是在玄玉峰進行的。

都是練氣期和筑基期之間的較量,許不厭自然不會下場欺負人。說到底,到現在他連大比是個什么流程都不清楚,但去議事堂和順路陪師妹去大比會場并不沖突。

入峰需證明身份,許不厭猶豫稍稍,還是將黑底黃字的弟子令取出。

令牌閃爍的熒光與名冊相映,負責登記的弟子也沒翻看名冊,而是詫異地凝視許不厭。

“你就是離藥峰那個和韓玉文賭斗的風流浪子?”

這話聲音不高不低,卻恰好落入在此排隊等候的弟子耳中,昨日食肆的情形頓時在此地重現。

許不厭眼皮子跳了跳:“不是。”

那人仔細瞧了瞧許不厭那身青衣打扮,笑而不語,顯然是不信的。

彳亍口巴,我暫且不計較。

忍下心中煩躁,身旁帶著面紗的白裙女子抬起令牌,那登記弟子愣了愣。

“又是離藥峰的?原來你自家就有女人,還要勾搭外人啊?”

后半句顯然是與許不厭說的,旁人聽了,鄙視的目光更甚,許不厭只是冷著臉輕敲劍柄,不再言語。

“可惜了啊,衛師姐居然對你這種男人動心。”

登記弟子搖搖頭,似是嘲弄又似是可惜,而許不厭只是沉默著踏上山路。

走了一段路,周遭無人之時,帶著面紗遮掩面容的趙元燕試探道:

“師兄?”

“我先走一步。”

回應她的只有許不厭冷淡的語調,以及加快的步伐。

“大比好好表現,處理完事情之后我會去看的。”

目送著許不厭的背影快步離去直至消失在視野之中,面紗下惶恐不安的神色漸漸淡去,趙元燕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嗨呀,師兄總算走開了。

眉眼彎彎,少女抑制著心中的竊喜,快步繞進樹林之中。左顧右盼,沒瞧見其他人的存在,悄悄探入納物袋中。

還好她早就料到師兄會把她偷走的衣服全拿回去,所以……

片刻后,青衣玉面的少年劍客微笑著踏出樹林。

而另一頭,許不厭已至山腰平緩之處,玄玉峰之建筑多聚于此,奔赴大比的天門宗弟子也在此地集合。

此時尚未正式開始,弟子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這人的攀比之心啊,無論是對自己,還對他人,總是少不了的,此時也正是這等話題最盛之時。

但對于那些自知無力爭奪上游的弟子而言,聊來聊去,也無非是爭所推崇之人孰強孰弱罷了。

想想還挺好笑的,有時候明明推崇的人與自己并無關系,卻非要與他人爭得面紅耳赤。排除開盤下注的可能,這爭的恐怕不是別人的強弱,而是想證明自己看人的眼力吧。

倒也有人注意到許不厭這青衣劍客的到來,隨即指著與同伴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吧?離藥峰的那個,好像說是與韓玉文賭斗。”

“韓玉文?那挺好的啊,我看韓玉文這爛人不爽好久了,有人揍他一頓不挺好的。”

實際上,天門宗內門,除卻韓玉文外,其他人哪怕有欺凌有鄙視,也不會像韓玉文這般明目張膽的胡作非為,拉幫結派的更是只有他一人。

內門看不慣韓玉文的大有人在,只是迫于其身份敢怒不敢言罷了。

“你還不知道啊?這個離藥峰的啊……”

“誒,居然拿下衛舒怡了。”

“噓噓,小聲點,哪有拿下,這不就和韓玉文爭起來了么。”

“他好像才練氣誒?那韓玉文筑基七重,這怎么打啊?”

“……”

羨慕與輕蔑的目光交雜,許不厭視若無物,仿若兩耳不聞窗外事,目不斜視地穿行大道。

不由得,他回憶起師父的遺言。

——不厭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你當謙遜、當大度,旁人欲加之罪,莫要輕易動怒,當思而后行。

回憶在心頭閃過,撫平了煩躁掀起的波瀾。

繼續前行,但真當越過人群之時,許不厭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議事堂在何處。

只好隨手叫住身旁一人,問道:“這位同門,請問議事堂在何地?”

被叫住的那人回頭正欲隨口回答,不曾想瞥見許不厭的面容,上下打量他那一身青衣。

“就是你和韓少約戰?小小練氣期還大言不漸,怎么?還想去議事堂找長輩庇護嗎?”

“……”指關節微屈,握掌為拳。

許不厭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就在他準備辜負師父的期待時,那人身后的同伴連忙拉住了他。

“簡紹你干嘛?”

“閉嘴!”簡紹在同伴耳邊低喝一聲,越過他擋在許不厭的視線之前。

“咳……這位師弟,你是要去議事堂對吧?往山頂直走便是了。”

許不厭狐疑地瞧了眼這男人,感覺有些眼熟。

——哦,可不是前天在雷谷外頭被他嚇跑的人嗎。

松開拳頭,許不厭目光閃爍,微微頷首。

“多謝。”

目送許不厭的背影往山上走去,簡紹松了口氣,方才捂住同伴嘴不讓其發言的曾嘉也是松開了手。

被他們捂嘴的同伴急眼:“你們兩個什么回事,不知道他是韓少的……”

“哎呀你可別說了。”簡紹不耐煩地甩甩手。

“你不懂,哥我勸你一句,別管就是了。”

“那到底啥回事啊?怕他個練氣期干什么。”

“練氣”二字一出口,曾嘉與簡紹面色劇變,沉著臉背對同伴離去,走出一段路后才驚魂未定地偷瞧一眼山路之上,確定那青衣劍客已不見了蹤影后,二人才擦擦額間的冷汗。

“簡哥,我感覺我們混不下去了,要不,離了吧?”

簡紹自然明白,曾嘉所說的是別再跟著韓玉文混了,與那般恐怖的存在作對,遲早不得好死。

但當狗腿子的哪有輕易說不當就不當的,簡紹只得嘆著氣搖頭。

“……之后再說吧。”

許不厭緩步上山,一片建筑映入眼簾之時,他便知道,到了。

四處無人,安安靜靜的,也不知其他峰主與長老到了沒,但這顯然不是許不厭要擔憂的事情,方才積累的些許不快已漸漸淡去,他盡可能保持平和的心態走入議事堂中。

只是,踏入院門之時,里頭忽然冒出一個身影,險些與許不厭撞上。

“嗯?是你?”

許不厭定睛一看,眼前這人,可不是昨日在食肆痛罵他一通的玄玉峰少女嗎?

“你這個練氣廢物來這里干……”

忽地,少女的話音止住,瞪大的眼睛里倒映著那黑底紅字的令牌,難以置信的神色攀上臉龐。

“我是離藥峰主。”許不厭淡淡說道:“你是守門的嗎?是不是需要先進去通報一聲?”

“這……怎么會……”

震驚之中的少女語無倫次,許不厭打量一番,見這女孩一身便于斗法的衣裳,恐怕也是要去大比。

看起來不太像守門人的樣子。

“我不是練氣。”說著,許不厭催動令牌,透露的氣息足以證明身份不假。

而他不是練氣,旁人看他卻是練氣,那除卻秘法隱瞞,只有一種可能。

——他的修為深不可測。

他瞥著少女,道:“我聽你言語間都是為那位衛師姐出氣,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應該先去問一問你的師姐,她所中意之人到底生得哪般模樣。”

越過少女,許不厭頭也不回往里走去,只余下一句話回蕩在少女耳邊。

“總之,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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