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六名僧人打扮的修士出現在花晚照視線中。

為首的僧人穿著灰白的僧袍，氣質平和，面容雋秀，最顯眼的是眉間一點朱砂痣。他雙手合十，面上無悲無喜。

——端的是一身佛性。

“一念正，百邪退；一念差，萬劫來。聲色不礙，見性成佛。”

這句讖語之后，黑霧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天敵，緊緊地縮成一團。

牧臨笑笑了：“佛子來得及時，處理怨氣可不是劣者擅長的。”

離暮寒見到為首的和尚，面上一喜：“竟然是闡歸佛子親臨，實在慚愧，我們被拉入鬼界幻境，怨氣入體，麻煩定禪山諸位了。”

闡歸神色從容：“莫敢推辭。”

花晚照好奇地看著眼前平靜出塵的闡歸，心道，修真界果然沒丑人，連和尚都有一副好皮相。

平心而論，只看那張臉，花晚照覺得只有自家師尊能與其一較高下了。

察覺到花晚照的視線，闡歸看過來后眼中閃過驚奇：“施主方才應是與離少主一路，為何未被怨氣入侵？”

被抓包的花晚照本來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聽他這么說一臉茫然：“啊？我沒有被怨氣入體嗎？”

“是因為我在幻境里的‘我’死之前就把她驅逐了。”柳承樞現出身形。

花晚照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柳承樞話中之意：“你是說裴季同他們是因為感受到你們死的過程，才被怨氣入侵？”

“正是如此，”闡妄平靜地說，“他們雖無害人之心，但枉死的怨氣還是滯留在被附身者的體內，與他們自身的靈力相克，因此受傷。”

“嚴重嗎？”

“待貧僧稍后做法驅除即可。”

花晚照有樣學樣，雙手合十：“那便有勞佛子了。”

定禪山這一行人的效率非常高。

除了佛子闡歸，還有一位怒目圓睜的僧人，牧臨笑告訴花晚照，他是衍正大師、闡歸的師伯，一位赫赫有名的元嬰后期殺戮道高手。

所以，那些被寧辰昊所殺的村民死后化作的黑霧是由這位高僧處理的。

而驅除裴季同他們體內怨氣是由闡歸做的。

期間北斗剎的一位元嬰中期的長老攜兩位結丹后期的長老到了。

離暮寒看著裴季同，一臉一言難盡。

裴季同情愿自己沒看懂離暮寒是什么意思——

出任務的時候他們到的就晚，現在支援還是落在后面。

他不理解，離暮寒堂堂一個少主，為什么會在這種奇怪的細枝末節上較勁？

花晚照旁觀了整個過程，順便和牧臨笑講鬼界里的情況。

“如此，佛子，我那寧師侄的怨氣就不必驅除了。”牧臨笑忽然說。

寧辰昊：汝聽，人言否？

“為什么？”

花晚照心道，難道牧臨笑要開啟反派的幺蛾子了？

“既然他自己決定走殺戮道，那他體內的怨氣還是由他自己錘煉更好。”

牧臨笑言盡于此。

佛子無悲無喜的目光落在寧辰昊身上，牧臨笑并非寧辰昊的師父，他要看寧辰昊自己的選擇。

咬咬牙，寧辰昊點頭：“就按牧師叔所言。”

這位男主為了修行對自己確實狠得下心，花晚照記得書中男主在渡化神雷劫時，以身喂雷，生生讓自己的雷靈根變異，從普通的白雷變成最罕見的紫雷。

這倆人，一個敢說，一個敢做。

定禪山果然是專業的善后工作。

一眾厲鬼和那條霧邪被打包帶回宗門處理，而那些被安平村民殺死的怨鬼，因為身上的戾氣并不重，很快就被超度了。

在闡歸開始做法前，柳承樞說：“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仙子把我的消息帶回家。”

“好。”

花晚照想，這就是修仙界所謂的因果吧，她承了柳承樞種下的善因，便有責任為他走這一趟。

“那他怎么處理？”

一眾人看著唯一活著的崔樹。

崔樹面對闡歸跪下：“我在世上已無牽掛，愿出家贖清此身罪過。”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

回到孤峰，花晚照把這次安平村任務經過詳細的想居雍尊者說明。

末了，花晚照擔心地問：“師尊，寧辰昊殺了那些村民……”

居庸尊者聞言：“你是擔心他被仙盟責難嗎？”

“是。”

花晚照點了點頭。

“寧辰昊之事，你不需擔心，自有掌門與仙盟周旋。”

躊躇半刻，她還在糾結要不要把牧臨笑說的她心境有問題的事告訴師父。

一方面，花晚照沒覺得自己有心理疾病，卻沒法解釋自己為何遲遲無法進入煉氣大圓滿；另一方面，她始終對牧臨笑反派BOSS的身份心有芥蒂。

看花晚照猶疑的樣子，居庸尊者又道：“其實你也想像他那么做，只是你下不了手，對不對？”

“……是。”

“晚晚，你有認知錯誤。”

花晚照一愣：“什么？”

“逍遙一道，唯隨心、唯自在，無愧于天地，無愧于本心即可。”

“這樣……可以嗎？”花晚照問。

居庸尊者反問：“為什么你認為不可以？你不做，自有別人做；別人若不做，自有天道做。”

原來，還可以這么想的嗎？

“還有其他疑惑嗎？”

“算是……”花晚照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師尊，牧臨笑說我的心境有問題，我雖然不這么認為，但修為卻沒有進步。”

這次任務，程鶯鶯筑基了，寧辰昊也筑基了。

只有自己還在原地踏步。

老實說，她的心里確實有落差，但捫心自問，還沒到影響心境的地步。

“你參加這次任務的目的是尋找煉氣大圓滿的契機，因為沒找到，所以這是失望了？”

其實，不完全是為了這個，但她不可能告訴師尊這點。

失落是有的，更多的是對劇情的迷茫。

居雍尊者溫聲道：“晚晚，你須知計劃做得再好再合理，也避不過意外。”

花晚照乖巧地點頭，這個道理她懂。

然后，居雍尊者舉了個例子：“比如，為師現在要你去山下的城里買清風碧波。現在已是申時，你如果加快速度，尚能在天黑之前趕回來，因為今日是你去越秀峰的日子。”

這個不難。

清風碧波是一種秘制酒，很受修士歡迎，是修真世家衛家獨有，一劍風沙附近的城里有衛家酒肆。

“但是，你去的時候酒家人滿為患，便會耽誤你回山的時間。雖然最后你還是去了越秀峰，也影響了煅體修煉。晚晚，這才是你會遇到的實際。”

花晚照若有所思。

她隱隱對牧臨笑說的她的心境問題有了理解。

心中的不自覺的疑問得到開解，周圍的靈氣瘋狂涌來，花晚照停滯了半年多的修為終于進入煉氣大圓滿。

“師尊，我終于煉氣大圓滿了！”花晚照驚喜地看著居雍尊者。

“嗯，不錯。”居雍尊者唇角微微上揚。

花晚照謙虛道：“是師尊指點得恰到好處。”

說完，花晚照又說：“師尊，那柳承樞臨去前拜托弟子將他的消息帶給家人。弟子在鬼界幻境承了他的情才沒有被怨氣入體，于情于理弟子該走一趟。”

“去吧，早去早回。”

剛回宗門稟告完就又要出門的花晚照，在臨走前看到等在孤峰山腳的那道瀟灑的身影，頓住腳步。

“恭喜小師祖進入煉氣大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