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成很清楚，如果鈺王殿下真介意過去的事，就不會把自己帶進內帑。只是清楚歸清楚，內心該過意不去還是過意不去。

她很后悔當初為了反抗祖母，傷害一個無辜男子。算起來，她跟劉雨潤只遠遠見過一面，話都沒說一句。如今嫁給鈺王，也算因禍得福。

秦玉汐今日穿著紫色錦裙，萬縷青絲梳成繁復的元寶髻，配上七尾鳳簪，明艷不可方物。

“芳成，皇莊的事調查得如何？”

“回殿下，這是調查記錄，請您過目。”趙芳成跟田玲能力出眾，在有限的時間里，不但查清賬目問題，還找到管事與莊頭欺上瞞下的證據。

皇室在各地都有田莊，每座田莊由管事與莊頭打理。管事從內帑中挑選，負責收租；莊頭在當地挑選，負責安排耕作，捕獵，以及進貢事宜。

皇莊離京城越遠，管理就越松懈，就像江南的皇莊管事。六年時間，從一貧如洗變成有錢地主，要說中間沒有貓膩，鬼都不信。

“看來每年要組織人員定時巡視皇莊。”秦玉汐略做思考后，一語驚人。

“殿下，每年巡視，來回路費就是不小的開支。”趙主事想也不想就出聲反對，她做主事多年，收的賄賂足判死刑。

明玉朝對官員貪污受賄有嚴厲的處罰，受賄一百兩以下，一經查實，罷官永不錄用；受賄超過一百兩，不足一千兩，仗八十并流放；受賄超過一千兩，判斬監候。

順親王管理內帑多年，早知道內部問題重重，只是她不愿意得罪人，故而下面的人貪腐越來越嚴重。內帑多年入不敷出，時常需要戶部掏錢支援。

“那么這樣安排如何？巡視人員若查出問題，不需要回京，直接就地任職，開支是不是又少了？”

“殿下！”

“就這樣通知下去吧，下個月正式施行！”秦玉汐仍然在笑，但她的眼神卻透著銳利的光芒。

趙主事心涼了半截，這樣下去，別說收買巡視人員，不被吹毛求疵就不錯了！誰不想去皇莊當管事啊？油水多，還不用看人臉色！

趙芳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至少下面的人有所顧忌，才不會做的太過分。

申時，外面下起綿綿細雨，雨水順著屋檐落下。不遠處的桂花樹上，一簇簇沾滿秋雨的花朵壓彎樹枝，還有幾朵紛紛揚揚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然后垂落地面。

坐堂的官員們紛紛離宮回府。

明玉朝官員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日參加常朝，其他時間都在府衙坐堂。坐堂時間為卯時至申時，總計四個時辰。

秦玉汐到御書房向女皇匯報錢糧衙門接下來的安排。

“你這個主意不錯。”女皇聽完若有所思。

她準備向北合十國發起戰爭，如今正忙著籌集軍餉。

皇太女給的提議是：賣官、商人亂政、查抄貪官。賣官跟商人好處理，只是調查貪污受賄官員需要時間太長。若是按照小五的方式，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歷來官職一個蘿卜一個坑，每屆科舉選出的預備官員成百上千，至今還在苦苦等待機會。與其讓她們做無所事事的書吏，不如物盡其用。

最重要的是，她們背后沒有利益集團牽扯。朝中有關系的預備官員，早就走馬上任了。

“母皇，您看我的作坊是不是可以動工了？再晚就要入冬了。”

“哦，你愿意跟朕五五分賬？”

“女兒能有今日，都是母皇恩賜，別說五五分賬，就是全孝敬母皇也是應該的。只是萬事開頭難，女兒無法保證盈利與虧損。”

“朕算是聽出來了，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兩人正你來我往相互交鋒，忽然趙總管進來稟告說，喬侍君在殿外等候召見。

“老五，你先回去……”很顯然，相比跟女兒討論不愉快的話題，女皇更愿意接見寵侍。

“母皇你就讓女兒試試吧，求您了。”

“行了行了，你走吧。”

“多謝母皇！”

秦玉汐離開御書房時正好遇到喬侍君，一身粉衣笑語嫣然。很多人都知道，他受寵是因為跟先君后有七八分相似，唯獨他自己不知道。

后來知道自己是替身，便千方百計扶持女兒當儲君。他的女兒就是尚未出生的八公主，前世差點被立為皇太女。

兩人迎頭碰上，喬侍君主動問好，秦玉汐點點頭表示回應。

雨下得越來越大，地上水流很深。秦玉汐拐個彎去長壽宮向太君后請安。

剛走到殿外，便聽到屋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君后這兩年身體大不如從前，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生病。尤其是秋風秋雨，更讓人感到凄涼。

“五殿下來了，太君后這會兒正忙著。”

“替我向皇祖父問安。”

“奴婢明白。”

太君后性子要強，不允許他人看到自己虛弱的模樣，即便是撫育多年的孫女。

另一邊，劉雨潤還在熟悉府里的環境。

“下官會竭盡全力輔佐王君管好府邸，若是有什么需要，請隨時告訴我。”郭管領態度得體，分寸恰當。

“那就有勞郭管領。”劉雨潤笑得端莊優雅，既不顯得親近，又不會讓人覺得高傲。

“府里總計一百五十間房，升明堂主要是殿下辦公與接待客人的地方；西苑藏書閣包含古籍、字畫、碑貼、玉器等傳世之作；東苑福星閣主要存放女皇賞賜的御用品；邀月閣是戲樓、道林堂用于祭祀……”

“可有忌諱的地方？”

“殿下交代，王君可以進入府里任何地方。”

“我想去藏書閣看看。”

“這邊請。”

上午，劉雨潤隨郭管領熟悉府內的亭臺樓閣，直到下雨才回世安院用午膳。

惜文跟留文早把他忌口的東西告訴廚房，故而午膳送來的都是他喜歡的食物。不知是大廚技術高超，還是其他原因，劉雨潤覺得他的胃口不知不覺中變好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敲打窗戶，天空陰沉沉的，池塘霧氣繚繞，荷花若隱若現。

劉雨潤忽然想起殿下今日穿著紫色衣袍，若是繡上荷花，會是怎樣的光景？

“怎么穿得這么薄？”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雨潤猛的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