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米從思緒中回過神,再過半個小時就要開門了,到時候魚龍混雜,范先生這樣對鈔票揮灑自如的男人在這種地方實際上是不那么安全的。
更何況,以他的氣質,和迪吧這種地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更應該去藝術展品酒會那種高級沙龍。
他的樣子像在等人,他在等誰呢?
“鐵浪,你把杯子全都擦一遍。”
“好的緹米姐。”
隨著時間到點,陸陸續續的嗨客將舞池填滿,DJ在臺上制造著音樂噪音,燈紅酒綠之下,新蘭桂坊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王琢坐在角落,桌上擺著卡座保底消費的酒水,一瓶沒動,只是獨自喝著白開水,靜靜等待著那個叫藍大力的人的出現。
正如緹米所料,王琢的格格不入成為了夜場中一塊非常礙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嗨,就是你不嗨,關鍵是外形也窩囊好欺負,很快就吸引了一群古惑仔的注意力。
這群古惑仔不是在蘭桂坊駐場的,他們來自其它場子,這幾天不是來消費,是來挑釁的。
金牙這小子在杰少出事的時候自己逃了,現在還有臉回來繼續接新蘭桂坊,于公于私,其它堂口的弟兄都要把他場子砸了,逼他退場。
“老頭,占那么大卡座,點這么多酒不喝,等人啊?”
靚仔坤歪著脖子走到卡座前,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弟。
王琢道:“正所謂相逢何必曾相識,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點那么多酒,是專門招待萍水相逢的朋友,請。”
伸手不打笑臉人,靚仔坤沒想到這人這么識相,便開了兩瓶,對身后小弟說道:“人家請喝酒,還站著干嘛?過來坐啊?”
兩個小弟這才過來坐下,起開瓶蓋,大口喝起來。
靚仔坤倒了杯酒,和王琢碰了一下:“老兄貴姓啊?”
“免貴姓范。”
“原來是范老兄,我看你的樣子不是來這種地方的人,怎么想著一個人到這里喝悶酒?”
“哦,實不相瞞,我在找人。”
“找人也不能冷場,我叫幾個馬子過來陪你。”
“哦,大可不必,到了我這個歲數,早已歷盡女色的考驗,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如果兄弟你有需要,叫幾個自己玩就好,今晚花了多少,費用都記在我這里。”
是個大老板啊!
靚仔坤忽然有點興奮起來,這年頭混江湖,重要的不是誰敢打敢拼,重要的是誰背后的老板財大氣粗,他靚仔坤就是少了大老板的金大腿,所以手下小弟的數量遲遲上不去。
這個老板多有錢不知道,但是看氣質,絕對不是一般的小老板!
他試探性地問了句:“范老兄找的是哪位朋友?是道上的?還是生意上的?”
王琢道:“既不是道上,也不是生意上。”
靚仔坤道:“老兄可以把這個人的名字告訴我,兄弟我在這一片還算熟,說不定知道你找的人在哪里。”
王琢道:“他叫藍大力,你認識嗎?”
“藍大力?”靚仔坤腦中細細回想,卻始終想不起這號人。
“哦,你找藍大力啊?你問這種小嘍啰,他怎么會知道?”
這時邊上過來一個人,一屁股坐在王琢邊上,自顧自倒上一杯:“把它喝了,我告訴你。”
王琢淡然道:“兄臺見諒,鄙人不勝酒力。”
這人道:“那你是不給我面子了?”
靚仔坤見到這人登時大怒:“東莞仔,誰他媽讓你坐這的?”
只見東莞仔冷冷一笑,重重的將酒杯頓在酒臺上,一時間從舞池附近走出十多個健壯的古惑仔,將卡座團團包圍。
“靚仔坤,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
靚仔坤一看東莞仔這么多手下在,馬上就慫了,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擇日再戰,告辭!
“老兄,東莞仔既然認識你找的人,那你問他吧,我先走一步!”
靚仔坤帶著兩個小弟一溜煙就跑了,當然不是過了,而是去搖人了!
你東莞仔有二十個馬仔,我現在打電話叫五十個來!
東莞仔沒有管他,而是繼續看向王琢:“朋友,你這個面子不會不給我吧?”
王琢道:“我范德彪縱橫江湖幾十載,一向是誰給我面子,我給誰金子。誰不給我面子……”
東莞仔冷笑道:“那又怎么樣呢?”
王琢仰天長嘆:“我曾經年少輕狂,打打殺殺,堪稱北區著名狠人,如果你懸崖勒馬,我保你回頭是岸。如果你執迷不悟,我定叫你苦海無邊。”
東莞仔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一個小弟說道:“三炮,帶他去廁所,見識見識什么叫苦海無邊。”
“是大哥。”
幾個古惑仔上前拉住王琢胳膊:“請吧,苦海先生。”
王琢起身道:“苦海那么大,就你們幾個游未免太過寂寞。不如大家一起來吧,海浪中漂泊也有個伴。”
看到這老頭子就要挨揍了還能裝逼,東莞仔都被氣笑了,起身道:“好啊,大家一起去苦海游一游。”
王琢道:“那還等什么?我們快走吧!”
那邊一直時不時注意王琢這邊的緹米見到王琢被人帶走了,不由急切了起來。
鐵浪注意到這個對自己很好的同事姐姐神不守舍的,不由問道:“緹米姐,你怎么了?”
緹米道:“鐵浪,如果你和東莞仔打,有沒有把握打贏他?”
鐵浪撓撓頭:“他是周先生手下的雙花紅棍,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緹米姐,他騷擾你嗎?”
緹米搖搖頭,心中糾結起來,最終還是沉不住氣,對鐵浪說道:“你在這看一會,我去上個廁所。”
五分鐘后,在新蘭桂坊的上一層天臺,這里停滿了各式豪車。
現在在其中一塊較為陰暗的角落,一個由十多個活生生的人相互扭曲糾纏在一起形成的巨大人球立在這里,他們不斷發出氣若游絲的哀嚎,地面上淌著從其上流下的酸臭嘔吐物。
東莞仔的人頭突兀地伸在人球外面,口鼻中滴答滴答地流下黏液。
人球前,王琢詩興大發,吟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小樹不倒我不倒。”
隨著他的詩句落下,眼前的人球忽然被一片奇異的、閃爍著美麗星光的藍色煙霧所包圍。
一秒,不,是半秒都不到,煙霧就隨風飄散,化作點點火星消失在空氣中。
隨之消失的,還有那個巨大的人球。
原地只留下不斷聚散的高溫,將水泥地面燒得通紅。
王琢朝著某個角落掃了一眼,拄著手杖慢吞吞地走向酒吧。
角落中,緹米正拼命捂住嘴,全身劇烈地打著擺子,一滴滴帶著騷味的液體滴在地上。
嘩啦啦……腕表中忽然傳來硬幣碰撞聲,這是到賬通知。
緹米驚恐地低下頭看著腕表,上面顯示出五萬元的到賬通知,以及一個代表著“噤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