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好半天后，坐姜緒寧對面的男人嘴里，終于吐出一句正常話來。

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但面上還是擠出個笑容回應：“我在時尚雜志…”

不等她說完，男人便鄙夷打斷——

“雜志？這年頭有人看雜志嗎？”說著，男人上下掃了眼姜緒寧，還算清俊的臉上寫滿‘輕蔑’倆字。

眼神與動作，都讓他身上所穿著的當季時裝跟著變得掉價了不少。

姜緒寧笑容僵在嘴角，緊抿雙唇，后槽牙默默使勁。

圓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染了烏梅色甲油的指尖幾乎要嵌進肉里。

可男人似乎眼里沒有她一般，又說了下去。

“我還以為姜家出來的姑娘有多強呢，結果居然是就職于雜志這樣的夕陽產業…”男人嗤笑。

聽著，姜緒寧默默收起笑容，臉色微沉，細長眉梢跟著染上幾分慍色，眼底似乎有什么在醞釀。

偏男人還不依不饒繼續：“不過女人嘛，最后都是要嫁人的，以后聽婆家的話就好了。”

“姜小姐你的外貌和身材條件不差，配我…”男人頓了下，輕蔑更甚，絲毫不覺有任何不對，“勉強…”

不等男人的話說完，姜緒寧便冷臉站起身，抄起手邊倒滿冰水的杯子，干脆利落朝著男人狠狠潑去！

“嘩——！”

正值午餐席，還算熱鬧的法餐廳因為這一幕，立刻靜下來。

周圍一圈服務生還有客人，都好奇地向姜緒寧那處投去視線。

唯有背對著姜緒寧那桌的男人不為所動。

他側過頭，只用余光簡單一瞥，眉眼和煦神情卻涼薄。

幽幽沉香木的木質調香水苦澀，將他的氣質渲染得成熟穩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將脖頸與側臉的水滴無言抹掉。

而定制西裝背面那些被水浸濕的零星痕跡，他選擇了無視，收回視線，顯然并無湊熱鬧的興趣。

“你瘋了！”肖旭吼出聲，看向站在對面的姜緒寧。

水正順著他的臉往下滑，浸濕印著明晃晃奢侈品牌LOGO的衣服。

姜緒寧充耳不聞，手拿空玻璃杯站在圓桌前，蔥白的指尖滴落一滴水。

她放下杯子拿過桌上疊得精致立體的餐巾擦干了手后，又蠻不在乎甩開。

站直了身子，她目光居高臨下，眼中滿是輕蔑，學著男人方才的樣子甩過去一句：“不好意思，沒控制住。”

肖旭瞪大雙眸，抬手指著她：“你——！”

姜緒寧云淡風輕接上話：“我看你好像燒得不輕，都開始說胡話了，所以就讓你好好清醒下。”

“怎么樣？現在好多了吧？”

肖旭聽完，徹底愣住，顯然是沒想到自己作為肖家小少爺居然會被這么對待。

“姜緒寧——！”

肖旭高聲吼道。

他‘噌’一下便站起來，同姜緒寧面對面，眼睛里仿佛淬了火，像要把人徹底活吞了。

周圍一圈服務生對這位跋扈少爺動輒打人的壞脾氣早有耳聞，誰都不敢上前去，只小心翼翼將目光放在對面的女人身上。

唯有斜前方那男人動作一滯，像是想起些什么，總算轉過頭。

圓桌前的姜緒寧站得筆直，肩背舒展開來，泰然自若。

她出聲提醒：“小點聲，公眾場合大聲喧嘩，丟的是你的臉。”。

末了，甚至還附上個禮貌淺笑，直直對上肖旭的視線。

不過巴掌大小臉，輪廓流暢，皮肉貼骨，緊致白皙。

舒展細長的濃眉之下，眼眸黑白分明，弧度微彎眼角尖銳，幾分媚感，好似狐貍。

直挺精致鼻尖一枚淺痣，中和所有鋒利。

可神態卻自始至終都冷靜自持，表情克制。雖笑著，卻無分毫討好之意。

姜緒寧話音剛落，圍觀的議論聲傳來，令肖旭警惕地看了看周圍。

她收起笑容冷冷開口：“肖少爺，我直說好了。”

“今天我之所以同意和你相親見面，單純只是為了應付我父親而已，請你不要有過多錯覺。”

“而且我對你這種只能仗著家里作威作福，靠吸血自己兄長來耀武揚威的廢物公子哥，一點興趣也沒有。”

“既然你瞧不起我的工作，也看不起我姜家，請不起保姆的話，那我想...我們也沒有繼續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她語速極快，吐字清楚，邊說邊從包里掏出錢來，細心用空了的玻璃杯壓住。

“還有，我這個人有潔癖。對你這樣穿著3公分高的鞋子才勉強摸到一米八，但卻真的以為自己有一米八的人…”

她上下掃了眼男人，輕飄飄補上最后那兩字——

“過、敏。”

只倆字，就讓對面的肖旭臉色由白到紅甚至是青。

跟唱戲似的，精彩極了。

“這頓我請了，希望我們后會無期。”姜緒寧頷首，唇角張揚上翹。

臨走前還不忘補上一句：“省下來的這頓飯錢記得用來給你自己請個保姆。”

她悠然轉身，緊綁高馬尾的黑色長發在空中畫出個半圓。

Vintage粗花呢馬甲遮不住的肩背薄薄一片，露出來的手臂纖細緊實，膚色溫白。

下身是條深色微喇牛仔褲，腰與胯形成完美弧線，鞋子是簡單的黑色尖頭貓跟鞋。

首飾選擇圓潤的珍珠耳釘，隨性時髦中透著點優雅，淡妝紅唇，不失品味。

走起路時，背影玲瓏有致，步伐平穩，氣勢不輸任何人。

推門那刻，盛夏烈日有些貪婪照在她身上，風悶熱吹拂，樹葉摩挲，淺影晃動。

門上的鈴鐺跟著作響，打亂法式餐廳內爵士樂的節奏。

“潑婦！你給我等著！”肖旭朝著她背影高吼一聲，顯然被氣急了，連此刻的窘態也顧不上處理。

姜緒寧倒是豁然，聽見這聲音后，也只是抬手朝身后比了個‘OK’的手勢，頭也不回。

走出餐廳關門后，餐廳內一切又都歸于平靜，肖少爺舉起手機氣沖沖去了洗手間。

整個過程結束得倉促，但帶來的風浪卻不容忽視。

眾人紛紛小聲討論起來，表情滿是八卦的興奮——

“姜家？哪個姜家？珀爾珠寶那個？”

“青州城還有哪個姜家小姐能和肖家少爺相親啊！”

“可那姜小姐不是都出國十幾年了嗎？”

“肯定是回來了唄！而且一回來就鬧出這么大的場面！”

“當眾潑肖家少爺的水，這個姜小姐看來可不是什么善角！”

...

紛擾中，獨一人依舊端坐。

他依舊側著頭，目光停留在餐廳木門上。

從洗手間回來的陸景姝姍姍來遲，錯過了剛才那場‘大戲’。

見對面的人一直看后邊，不免問：“哥，你看什么呢？怎么了？”

被叫到的陸景森平靜收回視線，眼底波瀾暫緩，“沒事，點菜吧。”

陸景姝不以為然，招手叫來服務員，熟練翻開菜單點菜。

這當中陸景森的手機恰巧響了，來電顯示上寫著‘母親’倆字。

見此，陸景姝索性接過點菜的任務，陸景森接起電話。

簡單的問候過后，電話那頭的中年女聲突然轉了話題——

陳明湘：“你姜叔叔家的女兒最近回國了，就是小時候常來我們家做客的，比你小了兩歲的那個姑娘，還記得嗎？”

陸景森應聲抬眸，不知怎的，腦海里回憶起那背影。

片刻，他沉聲回：“記得。”

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