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吳道之連忙從一旁抽出一方錦帕,站起身,一邊拍鐘挽靈濡濕的衣袖,一邊問,“哎呀,快翻開看看燙傷了沒有。小姑娘這么不小心的,這可是滾水呀!哎呀,可真是……你等等,我去后面給你拿個清涼膏來。”
鐘挽靈連忙止住吳道之的動作。“不礙事。師叔別忙事。是晚蘭不小心,并沒有傷著。”
吳道之松了一口氣,坐回蒲團上,輕嘆道:“師侄何必如此緊張,你今日不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嗎?”鐘挽靈拿手絹擦袖子的手微微一頓。吳道之道:“你的事其實老朽也有所耳聞,只是一見。嗐,”吳道之輕輕一笑,“如今看來,是冷師弟多慮了。”
“冷師叔?”鐘挽靈疑問。幾次見面,她已然知曉冷悅十分看重她,卻沒想到他竟為她想到這地步。不過,這事已經過去許久,近來就連她的家人都不怎么在意了。莫非,冷悅很久之前就見過她?
吳道之失笑,心說:這丫頭還挺會挑人。“是啊,冷師弟對師侄也是青眼有加。”說著,吳道之重新沏了一小杯茶,推到鐘挽靈面前,“說起慧眼識珠,紫虛閣首也是對師侄很是看中呢。不過雖說紫虛閣更安逸清閑,但對師侄而言,無疑是寶玉蒙塵,還是七玄閣更合適師侄一些。冷師弟不善言辭,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對后輩關懷備至,為人是靦腆了些,卻是個好人。師侄可莫要誤會他了。”
鐘挽靈聞言道謝:“多謝師叔提點。晚蘭深感冷師叔知遇之恩,只是未想冷師叔竟為我著想如此深,晚蘭實在無以為報。”她自不會誤會。只是,如果冷悅早就見過她,且一早就為她籌謀到這份上,想必之前就有意收她入門了。那就是林殊有意隱瞞了。那老狐貍真是不能掉以輕心啊。不過,現在還是集中心力對付眼前的這只老狐貍為好。
鐘挽靈一邊想,又看向吳道之,面露憂色,問:“那,不知吳師叔對我有什么看法?”
吳道之笑了出來,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鐘挽靈,道:“小師侄心眼壞得很,還會給老朽下套了?”見鐘挽靈還一臉無辜,便一針見血地戳穿,“你哪里有中什么詛咒呀,你只是交了一個不該交的朋友罷了。”
鐘挽靈一震,面上有些僵。她自持控靈極佳,又早有那般傳言做障眼法,沒想到今日還是被人看穿。
吳道之忙溫言寬慰:“師侄不必緊張,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會過問你與它之間究竟發生過何事,師侄你應是最清楚,那魔物并無害你之意。若無這層魔氣,只怕師侄現已有一劫了。也許這便是師侄的福緣。只是,你與那魔現在還有來往嗎?”
鐘挽靈連忙搖頭。“在那之后,我便再無見過。”此事可大可小,她自然清楚。
吳道之點點頭,方才繼續說,“如此甚好。你要清楚,仙魔終究不兩立,你與它終究會對立。再者,它雖難得好意,也確實助你一臂之力,但這魔氣總歸還是會為你招來禍患。雖說現在上清宗中只有老朽看出來,但你將來總要與其他仙士接觸,難保不會被別人看穿。若是為外人發現,這事只怕難以善了。哎,確實是件難事。”
鐘挽靈點頭:“晚蘭明白,不過我應是不可能再見它了。”這話不算說謊,萊希特不是魔,造成她這困境的直接原因是蛇母,而那蛇母早已經死了。
吳道之滿意地點點頭,起身,邊捋長髯,邊踱步沉思。
鐘挽靈在一旁安靜等候。
“我記得西南有個小宗,因為常年被魔谷瘴氣所擾,研究出了一種可以凈化體內濁氣的吐納法子,不知對魔氣是否有用。”吳道之轉過身,道,“我得去找找。師侄你先回去,晚些再來一趟。走后山棧道來,此事得避人耳目。”
鐘挽靈謝過吳道之,吳道之將鐘挽靈送出門。鐘挽靈走出茶廳,才發現這座庭院就在瑯嬛閣后方的懸崖上,正門是一條竹徑小道。鐘挽靈沿著小道直走便回到了瑯嬛閣。
她本想就此回自己的寢寮,身后卻有人喚道。
“鐘師叔請留步。”
鐘挽靈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文弱儒雅的青年正向著自己作揖,而那青年她認識,是與她同宗,與她有一面之緣的鐘如衍。“如衍小叔。”
鐘如衍快步趕上來,正巧聽見鐘挽靈這般喚他,臉一下紅了,小聲道:“鐘師叔莫要這般喚我呀,亂輩分。”
鐘挽靈失笑。“你這師叔師叔的才是亂了輩分呢。”
鐘如衍窘然撓頭,囁嚅:“這還不是晚蘭你成長得太快嗎?”
鐘挽靈輕笑,小聲道:“不如人前你喚我‘師叔’,人后我喚你‘小叔’唄。咱們各論各的。”
鐘如衍苦笑,心說:你倒是會想辦法。只是這樣,輩分還有什么意義。
鐘挽靈隨意地問道:“小叔為何來此?可是有什么要查?”
鐘如衍早從父親鐘澄那知道了不少這位特立獨行的侄女的事,對突然多了侄女師叔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掂了掂手中一摞卷軸,笑道:“這不,閣主讓我來取些機關榫卯的書籍。”
“哦?”鐘挽靈覺得奇怪,那紫虛閣閣主林連生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好學的主,更何況是奇門機關。她以為那人只想著弄權,只怕連家傳絕學都不會想看一眼的。“林閣主也會看書呀?”
鐘如衍失笑,這侄女真是跟他父親說的一模一樣,眼光毒嘴也毒。“師叔說笑了,林閣主大約還是會看些書的吧?”不過,他也不曾見過。“這些書不是替林閣主取的,是陸閣主要的。噢,當然有一兩卷是我自己要的。”鐘如衍面帶羞赧,“我現在好歹是千機閣門下的弟子,一點不會,說不過去,這才臨時抱佛腳,趕緊自己學一些。”
鐘挽靈停下腳步,詫異道:“小叔不是在紫虛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