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了三天假。
周六那天,祁北遙起了個大早,收拾了下屋子,那倆貨不管怎樣都會過來一趟的,不能到時候來了,讓人沒處落腳。
幸好他只一個人住,東西不多,收拾得也快。
打車到機場時,離九點只差五分鐘。
今天的航班很準時,祁北遙順利接到了人。
分開不過一個多月,大家都沒什么變化,寒暄幾句,坐上計程車先到酒店放行李。
“要不先找地方吃飯,回來你們好好休息一陣,下午再出去玩吧。”祁北遙提議。
畢竟兩座城市相距甚遠,為了趕航班,他們肯定四五點就起了。
“沒事,這不第一次來南城,興奮勁和新鮮感都沒過去嘛,一點兒都不累。”江淮生說。
“也是。”
祁北遙陪著他們上樓,幫拎了一個包。
周忱帶的東西最多,落在后頭:“不得不說,南城的夏天來得真早,才進五月份,天兒就這么熱了。”
在狹窄的車里擠了一路,他熱得滿頭大汗。
“習慣就好,據(jù)本地人說,南城就只有兩種季節(jié),夏季和冬季。”祁北遙笑道。
到了預定的房間,江淮生刷卡開門,催促道:“把行李都拿進來。”
看只開了一間房,祁北遙順勢問:“你們倆住一個屋啊,沒問題吧?”
“大哥,這是標間,兩張床,兩個人睡,能有什么問題?”周忱送他一個大白眼。
祁北遙笑:“還以為趁我不在,你們弄出點兒貓膩了。”
江淮生放下背包,聞言回眸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你,片兒看多了吧。”
提起這茬,周忱想起之前在北城的約定:“上次說好交換資源的,我的收藏都給你看了,該輪到你了。”
祁北遙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晚上給你瞧瞧。”
在酒店吃了飯,周忱要求先去一趟市中心的商場,周母來之前托付給他買這邊的特產(chǎn)回去。
“要是我兩手空空地回家,就得向我老媽獻上我的膝蓋了。”
祁北遙和江淮生沒意見,為他的膝蓋著想,去了商場。
煙花節(jié)在明天,但大大小小的紀念品店已經(jīng)擠滿了人。
祁北遙進店轉(zhuǎn)了一圈,無非就是平安福、小玩偶、仙女棒、煙花模型之類的東西,沒看到感興趣的,又繞了出來。
周忱倒顯得異常激動,左瞄瞄右瞧瞧,買了一堆東西,兩只手都快拎不下了。
最后是江淮生看不下去了,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拎出來,滿滿的耳都是嫌棄:“節(jié)制點,錢不是亂花的,別弄得像沒見過世面一樣。”
“哪有,我給每個人都買了的,你們都有份兒。”
祁北遙笑笑:“我那份就省了吧,等我回北城還得捎回去呢。”
江淮生拍拍他的肩:“我跟阿馳一樣,省了吧,好兄弟不在意禮物,在意情分。”
周忱嘴角抽了抽,拆臺道:“是啊,兄弟重情分,特別在意一塊兒看片兒的情分。”
“……”
三人逛完了五層樓,腿都累酸了,回到一樓找了個奶茶店歇一會兒。
祁北遙進門的時候,意外覺著柜臺后的收銀員有點眼熟,但戴著帽子低著頭,他沒看清楚臉。
周忱打發(fā)他去點單。
祁北遙走近柜臺,那人微笑著抬起頭來,溫聲道:“你好,請問要點什么?”
四目相對,呼吸一窒。
簡意收了收笑容,客氣地問:“點些什么?”
他們偶遇過多少次了,這次又算得了什么。
祁北遙清了清嗓子,放柔聲音道:“一杯原味,兩杯檸檬汁,都要大杯。”
簡意點了幾下收銀屏,接著說:“一共二十塊錢。”
給了她整整的二十塊。
“打包還是帶走?”
“……”祁北遙嘴角微抽,“橫豎都不要我待在這兒是不是?”
簡意尬笑:“口誤。”
“老子偏要在這兒喝完再走。”他抬起手指敲了敲柜臺。
“稍等。”
“嗯,等著呢。”
簡意忍不住扶額,覺得他今天有點抬杠,懶得跟他爭。
周末的奶茶店生意不錯,又進來好幾位客人,簡意轉(zhuǎn)身去給他們點單,忙得不亦樂乎。
等了三分鐘,祁北遙點的奶茶做好了,他取了單,不忘戳了戳她的肩膀問:“明兒煙花節(jié)也要上班嗎?”
“不啊,帶薪休假。”
“那一起去玩怎么樣?”
簡意探頭看了看他的朋友們,婉拒道:“抱歉,明天有約了。”
“誰?”他掀了掀眼皮。
“姚放哥。”
操,昨天一猶豫倒給了那人可乘之機。
祁北遙黑著臉端著奶茶走了。
回到位子上,周忱接過自己那杯原味,興師問罪道:“跟人收銀員聊那么火熱呢,認識她啊?”
“嗯,認識不久的同班同學。”
聞言,江淮生回頭望了一眼,笑說:“還猜你是不是換口味了,那女生不像你以前喜歡的漂亮型啊,居然是同學。”
祁北遙蹙了蹙眉:“別亂說話。”
“知道啦。”
周忱喝了一大口奶茶,盯著手機,說:“你轉(zhuǎn)學以后,國際高中那群學妹可傷心了,少了一根犯花癡的校草,一開始我還擔心你到這兒沒樂子呢,沒想到六中美女還挺多!”
祁北遙差點嗆到:“哪兒知道的你?”
“喏,我成功混進六中貼吧了!”周忱舉著手機炫耀。
祁北遙平常不關(guān)注這些,自然沒什么體會。
周忱繼續(xù)添油加醋道:“這里邊的妹子把你打籃球的照片都傳瘋了,發(fā)了無數(shù)個貼子,告白暗戀的滿天飛。”
又翻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個更好玩的:“竟然有人當你的黑粉!”
江淮生也來趣了:“快看看,誰罵我們阿馳啊?”
“不知道,一個沒發(fā)過帖子的ID,在阿馳打籃球的帖子下面評論:長得一般般,勉強看得過去。然后被迷妹們炮轟了。”
江淮生挑了挑眉,“還有呢?”
周忱接著念:“另一個評論是撩球衣擦汗露腹肌,怎么看都略顯造作。哈哈!
“下面這個更搞笑:不理解天天端著一張裝x臉,到底演給誰看?變色龍都沒你會裝。哈哈哈,你招誰惹誰了這是?她所有的評論都在內(nèi)涵你。”
祁北遙也納悶:“不知道啊,我感覺好像誰都沒惹過。她的ID名叫什么?”
“你惹不起的人。”
“……”
江淮生一口檸檬汁噴了出來,抽紙巾擦了擦嘴,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注意點言行舉止啊,變色龍,啊呸,阿馳。”
周忱笑著打哈哈把這篇翻過了。
到了周日下午,三人幾乎把南城有名的地方都去了個遍,最后一站便是舉辦煙花盛典的九廟山。
盛典在九點開始,現(xiàn)在才七點多,但山上游人如織,各種各樣的小攤販正在營業(yè),青石板鋪就的山路護欄上,綴滿了紅條繩。
山間的纜車上畫上了各色繽紛的煙花。
順著山路邊往上走邊逛小攤販,周忱見了什么都想買,江淮生竭力盡能地勒緊他的褲腰帶。
祁北遙叼著煙走在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他們。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夜色彌漫的山間林下清風拂面,人聲喧嚷,煙火氣息一點點蒸騰上來。
趁著在古玩攤前停留,祁北遙認真打量著面前的景象,沙沙聲淌在山澗,卻見那端的天空繁星點點,星光熠熠,遙遙的星河從山頂流過,綴滿深藍的天幕。
天上星河滾燙,地下人間正暖。
他愉悅地瞇了瞇眼睛,很久沒這么放松過了,有朋友作陪,美景欣賞,還有故人再見。
咦?故人?
祁北遙定睛一看,隔了十多米的距離,看到了簡意和姚放。
他們彼時停在一個賣小玩意的攤子前,低著頭說話,沒有注意到他。
祁北遙盯著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第一次見她穿裙子。
雖然只是一條樣式簡單的白色長裙,但簡意今天特意打扮了下自己,換掉了萬年不變的馬尾,烏黑的長發(fā)扎成了一條麻花辮,戴上兩個花朵發(fā)卡。
套著一件薄披肩,遮住了瑩潤的肩膀,即使小臉素面朝天,也具有一番樸素干凈的美。
這樣的她倒是挺耐看的。
如果她身邊的人不是姚放就更好了。祁北遙悻悻地想。
似是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簡意抬起頭,茫然地轉(zhuǎn)向他的方向,把他嚇了一跳,連忙背過身去。
“看什么呢?名字找全了嗎?”姚放催促道。
“哦,沒呢,再等等。”簡意垂下頭,接著在一堆漢字掛墜里尋找。
他們在找對方的名字,找完以后再還給對方。
她的名字好聽,也好找,姚放很快就找完了,將兩個掛墜握在手心里,微笑地看著她。
簡意翻到了姚字,但放字卻很難找,她找了好一會兒,終于把它翻了出來,興奮道:“找到了找到了,喏,給你。”
她鄭重地把他的名字交到他手心里。
“你的。”
簡意接過來,這兩個字被他握得太緊,都熱乎乎的,她笑得歡快:“回去就掛在書包上。”
“好啊,我把這個掛在車上。”
付了錢,兩人繼續(xù)往山頂走。
雖然離了那個攤子,簡意卻還在想,剛剛其實她還找到了北字和遙字,但沒翻到祁字,要不要下山的時候再去找一下。
可就算是找到了,她真的有勇氣送給他么?何況這么廉價的東西,他也未必喜歡,只是出于禮貌收下而已。
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路上經(jīng)過幾個小吃攤,姚放問她要不要吃點什么,她只說隨便,但他仍是挑著她平常喜歡吃的,都來了一份。
簡意左手一串糖葫蘆,右手一塊發(fā)糕,嘴里塞著炸洋芋。
姚放一手端著一份關(guān)東煮,一手拿著碗酸辣粉,笑盈盈地看著她:“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簡意艱難地把東西咽下去,哭笑不得:“這么多,我一個人怎么吃得完嘛!”
“我陪你吃,慢慢的啊,你太瘦了,一看就是每天不按時吃飯,營養(yǎng)攝入不足,得一點點吃回來。”
簡意癟了癟嘴。
姚放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哄道:“乖,多吃點兒不會胖的。”
他們慢慢地向山頂前進,簡意埋頭吃著關(guān)東煮,把糖葫蘆和酸辣粉都推給他。
姚放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無奈簡意吃完關(guān)東煮就撐了,其他的一口都不想碰了。
姚放拿她沒辦法,剩下的只能自己解決。
他們順著人流走,姚放手里拿著小吃沒顧上拉她,又走了幾步,覺著不對勁,扭頭一看,簡意已經(jīng)沒影了。
“小意?小意!”
聽著身后姚放著急的喊聲,簡意過意不去,看向前方攥著她手腕的人。
“姚放哥在找我,就算跟你走的話,我也得和他打聲招呼。”
話音未落,祁北遙回頭瞪了她一眼,冷言道:“管他呢,讓他找去吧。”
他拉著她沒走人流密集的路,抄了一條小道上山。
小道沒有路燈照明,簡意其實輕微近視,黑夜籠罩下看不清腳下的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你那兩個朋友呢?你怎么沒陪著他們?”
“他們在山頂,這么大人了,又丟不了,用得著我陪?”
簡意不禁吐槽:“我好歹也十七了,老大不小了,用得著你拉我走么?”
祁北遙頓時停住腳步。
她沒注意,專心盯著腳下,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怎么又不走了?”她捂著被撞疼的鼻子。
祁北遙松開她的手,轉(zhuǎn)過身看著她,咬牙道:“約法三章的第三條,你怎么答應(yīng)我的,忘了嗎?嗯?”
簡意心虛地別開目光,訕訕地說:“不要離別的男人太近,可姚放哥不是別人啊,他很照顧我的。”
“可他是個男的,除了我以外,別的男人都給我離遠點!”他惡狠狠地警告。
簡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點點頭敷衍道:“知道了。”
他帶著她繼續(xù)走,好不容易來到了山頂。
小道確實不好走,蚊子還特多。
簡意小腿被叮了好幾個包,癢得不得了,坐到了樹林邊的石頭上,掀起裙擺撓癢,都撓紅了。
九點馬上就要到了,山頂上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祁北遙向周忱拿了一瓶花露水,花了點時間擠到她身邊,單膝蹲在她面前,冰涼的手指按住她的小腿。
簡意忍不住縮了下腿。
“別動。”
下一秒,涼涼的液體噴上她的皮膚。
祁北遙垂著眼簾,把花露水給她抹勻,語氣柔了幾分:“還癢嗎?”
“不癢了。”但心癢了。
他們待的位置偏僻,燈光昏暗,他在她眼中卻格外明亮。
抹完花露水,祁北遙抬起頭看她,抿了抿唇,眸光微沉。
簡意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被蚊子咬了,討好地說:“我?guī)湍銍姲伞!?
他點頭,將花露水遞給她。
簡意接過來,往他的手上噴花露水,感覺到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要不你別蹲著了,坐上來吧。”
她往左邊挪了挪。
祁北遙于是坐到了她旁邊。
月亮懸掛枝頭,清輝的月光灑落在她身上,如一片純凈的白紗,極其溫柔。
他此刻望著她的眼神也溫柔到了極點。
煙花盛典馬上開始,在場的人開始倒數(shù):“五!”
“四!”
簡意停下動作,收回了手。
“三!”
她把花露水還給他。
“二!”
他再次攥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將她拉向自己。
“一!”
隨著點燃的聲音響起,絢爛繽紛的煙花綻放在深藍的天幕中,猶如美麗妖艷的花朵,裝點了這個世界,照亮了這座城市。
望著眼前驚艷的一幕,簡意的心臟好像快要蹦出胸膛。
他張開雙臂擁住她,如獲至寶,嚴絲無縫地貼緊她的身體,好像要融入骨血。
對簡意而言,這一刻,煙花的綻放,清冷的月光,花露水的氣味,像水墨般都已遠去,只余下少年熱烈的擁抱和過燙的體溫。
在滿山歡呼中,她只聽得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縈繞耳畔:“我還是后悔和你做朋友了。”
只一句話,她已潰不成軍,無法直視自己曾違心說出的話。
這個擁抱持續(xù)到煙花燃盡,他起身離開,在她手心里留下簡字和祁字的掛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