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你？”

伊萊咧嘴笑了起來。他長得并不英俊，臉型有些消瘦，所以笑起來并不好看，甚至說的上丑陋。

但就是在這幅堪稱丑陋的面龐上，卻透露出一股狂氣。

“我為什么要騙你？

“我是去搏殺，不是去送死。

“兄長，別小看我啊！羅文和我說他是怪物，但過幾天他就會知道他什么都不是。

“我會告訴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怪物。有了權，不代表他就是強者！”

雷爾夫被伊萊的狂氣震懾了。他是個理智的人，不敢輕易發表不了解的言論。

他也是此時才發現，他和伊萊有著認知上的差距，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再是二十幾年前那個人了，他去過外界，有資格傲慢，只是在平常將這傲慢藏到了骨縫里。

他可以和人講道理，同樣也可以選擇和人論力量！他比平常人還要多了一種選擇！

雷爾夫瞇著眼睛看他，不自覺就相信了他能帶著羅文穿過迷霧山洞，為族群保留火種。

雷爾夫定了定了定神，說道：“那我相信你！

“你和羅文去闖迷霧山洞，我帶領族人面對有可能到來的災難。

“結果再壞也不過是滅亡而已！

“你等著！”

說著他舉起油燈走向廢墟一角，那里堆了他們一家從廢墟中挖出的糧食，更多的糧食還埋在廢墟下。

他用一個布袋裝走了大部分糧食。

“夠了嗎？”

“夠了！”

伊萊大笑道。

……

羅文則躺在自家的廢墟里。

今夜月朗星稀，失去了屋頂的遮擋，無垠的天空更顯的深邃。

伊萊走了進來。

他臉上還帶著笑意。和平常不一樣，他的笑容很放肆，就像是在展露他的真實一面！

他這回再也不藏了，不再和羅文拐彎抹角。

“你都聽到了對嗎？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說吧，我要死了，什么感想。”

羅文卻沒有顯露悲傷，只是更加平靜。

“一定要死嗎？如果你能攔住那些怪物，你就能和我一起逃。

“我想不是那些怪物攔住了你，而是你自愿留下要斬殺那些怪物。

“你在地下室里磨了二十年的刀，就在等今天對不對！

“你想要報仇，報母親的仇！”

“是又如何！”伊萊低聲喝了出來，那聲音沉悶，卻像是獸吼！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壓抑二十多年的仇恨在今天開始將他點燃。

“我的確是要報仇，不是那個怪物，你母親就不會死！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六年，我要宰了她！”

“那我也要報仇。”羅文平靜道。這句話他憋了十多年，憋得難受。

他死死盯著伊萊漲紅的眼睛，堅定道：“我現在有了權，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那個躲在地下的怪物能驅使地震，那么我同樣也有可能做到！

“我能幫助你。”

伊萊笑了，他大步流星走近羅文，居高臨下地蔑視。

“你會嗎？你的權聽你的號令嗎？

“你知道一個人能做到的極限又在哪里嗎？

“我告訴你，別說你現在有了權，就是你和所有鱗人加在一起也不夠我殺。

“掌權者？我殺的還少嗎？

“如果不是你母親的力量在限制我，我能做到不依靠任何外力就掌握我的權，你自問你能夠做到嗎！？

“你知不知道，人其實可以不依靠怪物的憐憫，不依靠任何運氣，僅僅依靠自身就掌握權的力量！

“你！有這個資格嗎？”

伊萊的威勢再無保留，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他！羅文只是面對他的蔑視，就感覺他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他想起了村里的屠夫，平時笑的和和氣氣，那些要被屠宰的野獸見了他卻像是看到死神一樣，不等他走近就凄慘地叫喚，像是刀已經戳進了心房在放血。

伊萊就是一個屠夫，一個人和野獸見了都要畏懼的屠夫。

見到羅文被震住，他就突然收了威嚴恐怖的一面，轉而笑罵道：“小雜種，你的目標是活下來，別在怪物面前丟我和你母親的臉。”

說完他的嘴角咧起，一只手彎曲舉得很高。

羅文看著他的手掌，心里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一巴掌果然落了下來，一點情面都不留。

羅文只覺得頭暈乎乎的，眼中的世界會抖動了，還伴有耳鳴。

他只來得及生出一個念頭：“老東西……搞偷襲……”然后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伊萊見狀笑了，他吹了一口氣：“臭小子，早就想扇你了。要不是怕控制不住把你打死，我能等到今天？”

接著他搓了搓發麻的手掌，齜牙咧嘴的笑起來：“掌權者的身體果然耐打，干嘛不早點掌權？

“幸好我用的是刀，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臭小子。

“叫你喜歡犟嘴！”

……

羅文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伊萊騙了自己，他說要在幾天后叫自己知道誰才是怪物，實際上他根本憋不了那么久。

不過……

“確實是個怪物。”

羅文嘟囔著嘴。

“臭小子，找打是吧。”

伊萊早就醒了，見羅文醒轉，就丟給他裝滿糧食的行囊。

此時天還未亮，水霧上升聚在很低的天空，成了一片很低的云，又像是煙。

村落中到處都是廢墟，每一片廢墟上都燃燒著篝火，人們睡在篝火旁抵御寒冷的天氣。

夜神節之后就是冰雪節，冰雪節是寒冬的前哨，從這一天開始就會下雪。

而冰雪節就在幾天之后，是象征美滿的節日。

但今年的冰雪節，恐怕會叫鱗人格外難忘了。

“醒了就背東西走，走晚了矯情。”伊萊催促道。

父子倆一前一后走出了廢墟，走出了村落。

在鄉間小道的岔路口，有一個人睡在那里點了一堆篝火。

聽到腳步聲他立刻就醒了。

羅文向他打招呼：“二伯……”

雷爾夫點了點，看向走在前面的伊萊：“走了？”

“走了。”伊萊揮了揮手。

他們走出很遠以后，羅文最后一次回望村子，發現村子籠罩在一片黑白之中。

他突然明白了，原來世界和人都是一樣的，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像村子一樣籠罩在一片混同的黑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