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星子若隱若現,兩人乘著夜色回到秦家。
秦母正在興致勃勃地給秦悅挑選后天晚會上穿的禮服。
精致漂亮的長裙被擺放在客廳,長裙款式多樣,風格各異,面料絲滑柔軟。
吊燈的光線打在禮服裙擺上,更顯得其搖曳華麗不凡。
“悅悅,媽媽覺得這兩件都挺適合你的,你看看,喜歡哪件?”
秦母手里拿了兩件禮服,一件粉色抹胸曳地裙,優雅高貴,另一件是套黑色吊帶短裙,長至小腿,腰收得很細,背后被幾根細細的袋子松松的纏著。
秦悅抱著秦母的胳膊,笑得乖巧。
“都聽媽媽的。”
秦母拿著兩套禮服,上下打量著秦悅的身材線條。
秦悅被接回秦家之后,專門請了禮儀老師對她進行訓練,如今舉手投足間也有了世家千金的端莊矜持,笑容溫婉大氣。
最后秦母選了那套粉色抹胸禮裙。
秦悅拿著裙子上樓試穿,秦母已經能想象到晚會上最漂亮的就是她的女兒了。
讓外面那些看她笑話的人看看,她的親生女兒多么漂亮,就算跟其他從小受過嬌養的女孩比較也不遑多讓。
秦悅提著裙擺從樓上下來,周圍的傭人都齊聲夸贊,附和聲響成一片。
秦悅的頭發被盤起,造型師為其搭配了一套珍珠耳飾和項鏈。
秦母拉著秦悅的手,眼中盛滿了驚艷和自豪。
“悅悅真漂亮,好看的媽媽都不想把你嫁出去了。”
“好啊,那我就一輩子膩在爸爸媽媽身邊,永遠都陪著你們。”
秦悅揚起狡黠的笑,沖秦母眨眨一只眼。
母女倆這邊氛圍正溫馨,旁邊嵐寰和嵐柯目不斜視的路過。
秦母看到兩人的身影,當場變了個臉色。
“秦枳!你給我站住!”
秦母剛皺著眉想說什么,突然想起秦明東的囑咐,讓她一定要把嵐寰帶到晚會上去,不要讓她察覺出異常。
秦母深呼吸一口氣,剛想平靜地說出帶秦枳去參加晚會,讓她挑一套禮服穿上。
結果就看秦枳腳步都沒帶頓一下的直接忽視了她邁上臺階,身后跟著她那個便宜兒子。
秦母額角的青筋氣得跳動,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她臉部抽動著硬擠出一抹笑。
“枳枳啊,剛才媽媽不是故意對你發火的,媽媽反省過了,以前是媽媽不對,媽媽跟你道歉,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秦母說得越來越順暢,說到動情處還忍不住濕了眼眶,有些話開了口后面就順暢多了。
“媽媽知道以前是我們忽視了你,所以我和你爸爸打算帶你去參加今晚的宴會,讓其他人看看,你還是我們的好女兒,好不好?”
看著秦枳的步伐慢下來,秦母不由暗自得意,她就知道,秦枳性子軟,見不得人跟她打感情牌。
嵐寰轉過身,看到狀似忐忑懇求她原諒的秦母,視線越過秦母看到她身后的秦悅,秦悅低著頭,以嵐寰的角度看不到秦悅的表情。
但她好像能感覺到那種濃濃的惡意撲面而來。
嵐寰看了幾秒,突然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睛都笑成了彎月狀,格外好看。
“……”
嵐柯看到他娘親這個笑容不由得沉默了一下,他娘親肯定找到了新的的樂趣。
嵐寰腳步輕快,姿態閑散的從樓梯上走下來,嵐柯小步小步的跟在后面。
秦悅重新抬起頭,熱情的招呼嵐寰過去看禮服。
“姐姐,快過來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禮服。”
嵐寰慢悠悠地走過去,直接錯身避過了秦悅的手,秦悅微笑的表情僵。
不過她調整的很快,臉上重新掛上笑。
秦母自然看到了剛才的畫面,但她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秦悅的手,表示安慰。
等著吧,很快就結束了。
嵐柯也好奇地睜大了雙眼,左瞧瞧又看看,他太小了,還不到禮裙的腰部,一件拖地長裙就掩蓋了他的身形,一矮腰就看不到人了。
“姐姐,后天晚上我們要去參加季爺爺小孫子的生日晚宴,挑挑有沒有你喜歡的禮服,到時我們一起坐車去。”
“悅悅,這些衣服都是為你準備的,而且你姐姐不一定能穿進去。”
“姐姐很漂亮啊,身形很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秦悅好似怕嵐寰誤會似的,趕緊解釋了一句。
“你啊,還是太瘦了點,所以這些衣服都能穿上。”
“哪有那么夸張啊媽媽。”
秦悅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秦母的意思不就是秦枳小姐胖,這些裙子她都穿不下嗎?
周圍站著的傭人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茍同秦母的觀點。
其實他們認為,比起秦悅小姐,秦枳小姐其實更加纖瘦,皮膚白皙細致。
前凸后翹,長腿撩人,軟軟的腰肢不盈一握。
而且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覺得秦枳小姐的唇色比往日更加殷紅,五官也愈發盛極,眉宇間也不見了往日的淡淡憂愁,反倒多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勢,就好像在面對秦老爺子一樣,甚至更勝。
他們都不太敢像往日一般指使她去打掃衛生,每每與她眼神相撞,總會下意識低下頭去,掩藏自己帶著驚怯的目光。
聽到秦母的言語奚落,在心里默默的反駁,表情卻不敢露出一絲異樣。
嵐寰沒有理會,腳步輕抬,看到一條黑色絲質短裙,伸手拿下來,正是秦母一開始拿下來做對比的那條。
秦母神情微微一變。
“就這條了。”
嵐寰很干脆的一錘定音。
她皮膚白,黑色會襯得她的膚色瑩白如玉。
周圍清一色的粉白色裙子,嵐寰不喜歡那些。
“媽媽,你和姐姐的眼光一樣呢,都選了這件禮服,可惜我皮膚不如姐姐白,這件裙子穿不起來。”雖然語氣很歡快,但秦悅在說出眼光一樣的時候,眼神有一瞬間的陰郁之色。
“我的女兒,肯定哪哪都好。”
嵐寰換好衣服之后,果然身材的優點都被凸顯了出來,她隨手撩了一把濃密的黑色長發,紅唇妖嬈,黑色系帶纏繞在纖細腳踝,一雙長腿似乎都勾了人的魂。
嵐寰瞥一眼秦悅和秦母異樣的臉色,故意逼近到兩人面前,“我不好看嗎?”
她倆還沒說話,一旁眼睛亮晶晶的嵐珂先開了口,“媽媽最漂亮不接受反駁,今天也是為媽媽打call的一天,耶耶耶!”
“呵呵,小柯真幽默,不過小柯說得對,這套衣服簡直是為姐姐量身定做的。”
“是啊,枳枳很漂亮呢。”
嵐寰滿意地點點頭,揉了揉嵐珂柔軟的發頂,兩人直接上樓去了。
待到兩人上樓,秦悅挽著秦母手臂,秦母略一沉吟,吩咐旁邊的管家:“把我之前拍的那套首飾給她送上去,省得到時候別人說我們秦家窮的連條項鏈都買不起了。”
秦悅聞言只是抿了抿唇,沒說什么。
嵐寰上樓梯推開臥室房門,走進去,雙手成大字型展開把自己扔上床,臉埋在被子里,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嵐柯后腳進門幫她脫掉鞋子,兩只擺正放在床邊。
又出去端了一杯熱牛奶擱在桌子上,放在嵐寰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想了想,又去把燈光調到最低亮度,讓嵐寰睡得舒服。
床鋪很大,嵐柯自己脫掉兩只小鞋子,手腳并用爬上床,躺在床上看著嵐寰。
“叮咚——”
手機傳來消息提示的聲音,嵐寰依然沒有動靜。
小身子爬起來在自己的外套里摸索出手機,屏幕上是一條陌生短信,來自未知號碼。
首當其沖的是一張圖片,一份親子鑒定報告,鑒定結果顯示傅時笙和秦柯確定是父子關系。
后邊跟了一串省略號。
嵐柯能從這符號后面感覺到他復雜的心情。
禮尚往來,他回了一個句號。
表示。
已閱。
傅時笙扶額嘆息,忍不住勾唇笑。
當下他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嵐柯看到來電顯示跟發信息的是同一個人,看了嵐寰一眼,猶豫地走向了陽臺,拉上門,點了接聽。
“秦小姐——”。
“你好。”
帶著稚氣的聲音從電話聽筒中傳來,傅時笙愣了愣,隨即想到剛才的消息是誰回復的,如果是那女人可能掃一眼直接當垃圾短信忽視都有可能。
“秦枳呢?”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繁華夜景,修長身影映在玻璃上,模糊又虛幻。
“娘親在房間里。”
小手舉著手機在耳邊,嵐柯偏過身子看著臥室將臉埋在床上睡得渾然無所覺的女人,乖乖的回復。
他打開免提,打開陽臺門,過去將手機扔在床上,抬手翻過嵐寰的身子,臉朝上蓋上被子,去衛生間取了毛巾打濕,腳步輕輕地走到床邊給嵐寰擦擦臉頰,動作小心細致。
擦完之后又對著安靜的手機通話界面補了一句,“娘親在睡覺。”
睡著了?
傅時笙下意識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八點半。
睡那么早?
既然睡了傅時笙也不打算讓她接電話了,他語氣淡淡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父親?”
他其實一直在查那晚上的女孩是誰,但當時酒店監控被人給搞壞了,始終沒有找到人。
那時候傅時笙一時不察,被身邊人給坑了,對方被當時跟他同時競標的一家公司收買,安排人給他下藥,目的是為了拿捏他的黑料。
傅家家風甚嚴,傅家老爺子是不會允許自己孫子出現這種花邊新聞的。
結果陰差陽錯,傅時笙沒被送到提前安排的那間房間,反倒讓別人撿了漏。
那時安排扶他進門的人也喝得迷迷糊糊的,眼前模糊重影,搞錯了房間,直接把他送到隔壁去了。
目標不在房間,競標公司老板當機立斷讓人銷毀了所有痕跡,出事的酒杯早就被粉碎,該封口的封口,將自己置身事外。
酒吧里燈光昏暗,很難憑借模糊的監控查到下藥的人是誰。
傅時笙通過手下掌握的線索細細調查,搜查了一圈當時跟他同一卡座里的人,追根究底,順藤摸瓜找到一個在他出事沒多久,海外匿名帳戶被打了一筆現金的人。
傅時笙直接帶人上門,讓保鏢先在門外等著,他進去一頓威脅加恐嚇,那人心理防線沒繃住,連他小學調皮搗蛋掏了哪家的鳥窩都給倒出來了。
他原本以為當年下藥的事沒有成功就不會追究到他,也已經撇清了所有關系,沒想到還是被揪了出來。
他當時被人拿捏了把柄,連威脅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只聽那老板讓他在傅時笙的杯口淺淺地涂一層安眠藥粉末,一點就好,不用太多,是對方告訴他那是安眠藥的,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而且信誓旦旦地保證傅時笙醒來絕對不會記得這件事與他有關。
他平時在一些小家族面前作威作福慣了,腦子完全是個擺設,完全沒有懷疑考慮到后果,再加上把柄捏在人家手里,腦子一抽就犯了混。
縱然他心里發虛,有心戒備,但作為一個廢物三代,怎么玩的過心思深沉的商人,被人三言兩語一頓威脅,那點戒心就微不足道不夠看了。
現如今老底被人翻出來,強撐的姿態在看到傅時笙之后頓時垮了,整個人像是被戳漏了的氣球。
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膝蓋一軟就直直地跪了下來,連聲求饒:“對不起笙哥,對不起,我也是一時糊涂,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被逼無奈啊笙哥。我喝酒開車撞死了人,四處托關系招人頂了罪,把我摘了出去。當年那孫子拿著監控逼我,不按他說的做就送我進去蹲局子,我也是被逼的啊笙哥。”
跪在地上的年輕人滿面鼻涕眼淚,形象全無,領帶都凌亂地纏在了脖子上,磕磕絆絆的跪著去抱傅時笙的小腿,被進來的保鏢拉開架住胳膊。
傅時笙長腿交疊倚靠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懶懶的垂著眉目,額頭耷著一縷碎發,唇上勾著抹笑,透著風流氣息。
跪著的青年卻沒有當他有多好說話,這人向來是尊笑面虎,他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去攪了這趟渾水,腸子都悔青了,寧愿去里邊蹲上十幾年也不想落到傅時笙手里。
美玉般根根分明的手指敲打在膝蓋上,輕輕觸碰西裝褲布料的手仿佛敲打在了青年的身上,重壓令他身子不由得一顫:“笙,笙哥。”
傅時笙看著他,笑著嗯了聲。
“你,哦不,您,您放過我這次吧,以后我絕對不會出現在您面前,我我我滾出陵市,滾得遠遠兒的,絕不討您嫌。”
他小心翼翼地陪著笑,手指揪緊了昂貴的衣服面料。
傅時笙苦惱地皺了皺眉,特遺憾的嘆息一聲:“不行呢,你都犯法了,我作為一個守法好公民,不能知法犯法。”
他站起身,撣了撣久坐起了些許褶皺的西裝褲,揮揮手,慢悠悠地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吹了聲口哨。
身后一群保鏢頓時沖了上去。
身后,傳來年輕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啊啊……傅時笙我艸你大爺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