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千山萬壑,層林盡染。
沉悶的劈砍聲不斷炸響,腳下樹枝片片散落。
“嘿!”夏天氣喘如牛,揮舞斧頭,運用基礎劈字訣的發力技巧,將又一株烏木齊腰砍斷。
轟隆聲中,木屑橫飛。
“行啊!虎……啊不,夏天大哥,從今以后,你就是俺禿鷲的親大哥!俺跟著你混!”
禿鷲怪嘿嘿傻笑,朝爪子吐兩口唾沫,立馬舉起斧頭,將樹干的枝椏一根根清理掉,按照一定尺寸,開始進行前期分割,以便易于運輸。
“別貧嘴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收拾一下,將烏木先運回去儲存,明天再來砍伐。”
夏天笑罵一句,拍了拍禿鷲怪肩膀,兩人合力,將粗壯烏木的外皮削下,只取內部堅韌的樹芯,切割成六尺長,三寸見方左右,用藤條一摞摞捆好,扛在肩上。
六尺長寬一大捆,重量合計不過四五十斤,由此可見烏木材質的奇特之處,重量極為輕便。
夏天看了眼林中景象,發現經過兩妖努力,身后已用藤條綁好了四十多捆烏木。
“這玩意雖然輕,就是太占體積,拿起來很不方便!回山洞要走十多里地,咱倆來回跑七八趟,太浪費時間了!”
禿鷲怪撓了撓頭,肩上挑著兩大捆烏木,苦惱道:
“唉,要是能有個儲物法寶,那該多好啊!殘豹教頭那廝明明有個庫房預支借用的須彌皮囊,卻藏著不愿示人,忒小氣!”
“這個簡單!”
夏天齜牙一笑,在禿鷲怪好奇的目光中,用斧頭砍下幾根長木棍,用藤條綁結實,做成個巨型雪橇模樣。
它拎起四五捆烏木,綁在雪橇之上,朝禿鷲怪攤開手,擠眉弄眼,面露得意。
“嘿,還真省事!就是山路崎嶇,估計來回一趟,就要報廢一個……”
禿鷲怪雙眸大亮,依樣畫葫蘆,也制作了一個簡易雪橇。
先用結實藤條拖著四五捆烏木,嘗試拽了百多米,發現確實有效果。
它和夏天拖起簡易雪橇,在崎嶇山路狂奔,道路附近,無數雜亂灌木紛紛倒伏,鳥獸驚飛,鬧出不少動靜。
兩小妖一前一后,一路跋山涉水,當跨過幾座山頭,就來到了黑煞洞的山腳附近。
夏天兩妖松口氣,拽著簡易雪橇,有體內妖氣滋補,倒也不覺得吃力。
一路山勢綿延,林深樹密。
兩小妖拽著簡易雪橇,嘎吱聲中,用藤條捆縛的大堆烏木,與周圍灌木刮碰,一路折斷無數枝葉,留下深深的拖行轍痕。
在黑煞峰的另外一處山側,有著一片懸崖峭壁,山峰隱隱,云霧繚繞。
峭壁之上遍布著無數密密麻麻的洞窟,陰風怒號,妖氛森森,偶爾可見諸多骸骨,人獸皆有。
大大小小的洞窟附近,大量手持鋼刀,肩抗紅纓槍的小妖出沒,在陡峭山崖邊攀爬,猶如一堆堆忙碌的勤勞蟻群。
黑煞洞內部空間極為龐大,越往里靈氣越濃厚。
但是,普通小妖是沒有資格入內的,只能棲息在山洞附近的這處峭壁,自行于無數石窟中尋找住處。
弱者,是沒有優先選擇權的。
“先去庫房,把今天的差交了。”
夏天抬起頭,瞇眼看了下遍布青苔雜草的峭壁,同禿鷲怪一道,將雪橇朝峭壁下方某處拖行而去。
腳下地面比較平坦,在峭壁之下,遠遠可見一個黑黝黝的山洞,上方鑿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蝌蚪文,正是幾個存放各種物資的庫房之一。
在庫房門口,大咧咧站著四五名身材高大,氣勢逼人的妖兵,身穿皮甲,獸頭人身,目光冰冷。
其中一只背生利刺,尖嘴的刺猬妖,滴溜溜的小眼一瞪,眸底閃過厲芒,明知故問道:“站住,你倆干嘛的?”
禿鷲怪嚇一跳,腳步微緩,夏天拖拽幾下身后雪橇,指著上面的大堆烏木,笑道:
“這位大哥,俺們奉殘豹教頭派遣,為兵器坊提供原材料,現將一千兩百斤上等烏木歸庫,還請勞煩清點。”
“哦,原來是那頭短毛豹子的手下小妖啊。”
刺猬妖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似有似無的譏諷,隨即鼻孔朝天,和同伴說說笑笑,將夏天兩妖晾在一邊。
它們目光一邊偷瞄二妖,一邊派人進洞稟告,原本懶散的站姿,立馬變得筆挺,臉上表情無比嚴肅。
“啊,這好像有點不對勁……”禿鷲怪渾身打個激靈,艱難吞咽口唾沫,面色緊張,看眼庫房方向,悄悄扯了扯夏天的衣服。
“噓!”
夏天皺了皺眉,和禿鷲怪老實站在旁邊耐心等待,突然感覺一陣殺氣襲來。
“到底是誰啊?都快換班點卯了,現在才來入庫?呸,老子剛才手氣正旺,真是晦氣。”
狂暴的音浪裹挾著沙石,混合著一股刺鼻的腥風撲面而來,刮得夏天頭暈目眩,臉頰生疼,差點站立不穩。
周圍妖風肆虐,一頭身高六米,頂著蜈蚣腦袋的怪物,突然從庫房山洞里探出頭,張開血盆大口,一股股殷紅血光,和腥臭氣席卷方圓十丈,黑霧滾滾,遮蔽天日。
它瞳孔呈現金色,閃爍著暴虐和瘋狂,張開滿嘴獠牙,一股凌厲刺骨的殺機,正死死鎖定著夏天二妖。
“死定了!是……是庫房的蜈總旗……俺的親娘咧,今天咋會驚動它老人家親自出來?”
禿鷲怪兩股戰戰,哭喪著臉,畏懼地望著蜈總旗,眸底充滿了無窮恐懼。
一股滔天的冷冽妖氣爆發,近乎將眾妖凍成冰坨子,讓其不敢生起絲毫不敬,只恨不得跪地磕頭。
蜈總旗是庫房的負責人之一,據說性格喜怒無常,極為殘暴,經常一怒之下,就會將小妖捉來生吞活剝,為此挨了不少處分,屢教不改。
今天它當值,本來剛才與其他幾個總旗小旗摸牌九,正是手氣旺,庫房入庫雖是大事,但等閑也勞不得它親自動手。
可今天,卻被幾個牌友借機耍賴,它正一肚子火氣,所以剛出洞就想來一招殺雞儆猴,將不懂事的小妖生吞了再說,頂多就是扣一些每月俸祿就是,沒啥大不了。
嘿,在黑煞峰地界,小妖根本沒有絲毫尊嚴和地位,就跟螻蟻一樣,隨手可碾死。
要知道,不入流的渣渣小妖純粹屬于耗材,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望著附近紛紛挺胸抬頭、噤若寒蟬的四五只妖兵,夏天暗道一聲不妙,只覺遍體生寒,猶如遭受凌遲之刑。
它咬咬牙,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上前半步,硬著頭皮,諾諾道:
“啟稟蜈總旗,小的們由于醉心砍伐烏木,不成想耽誤了時辰,還請恕罪。”
“哦?”
蜈總旗咧開嘴,臉上露出擬人化的嘲弄之色,冷冷盯一眼夏天,似乎多了一絲興趣,回頭仔細看了看雪橇上的大堆烏木,眸底突然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它沉吟半響,目光掠過一根根方木,視線停留在光滑如鏡的斷茬口,轉而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望著夏天二妖,語氣不咸不淡道:
“這一堆烏木,是你倆砍伐的?”
“是的,蜈總旗!”
夏天面露疑惑,與愕然的禿鷲怪對視一眼,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蜈總旗陰沉著臉,眸底寒光湛湛,只是冷冷盯著夏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沒有再吭聲,也不知在轉著什么念頭。
第一次面對面與這么高修為的上級對話,夏天也感覺壓力山大,在對方磅礴妖力的影響下,只覺心臟噗通狂跳,后背冷汗淋漓,周圍妖風刺骨,幾乎有一種快窒息的壓迫感。
噗通一聲,禿鷲怪承受不住壓力,狼狽地癱倒在地,臉上面如死灰,嘴里低聲喃喃念叨著:
“唉,死定了,這次死定了……”
正當夏天如墜冰窟,透體發寒,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蜈總旗譏誚的表情逐漸收斂,目光幽深如潭水,瞅一眼地面的千余斤烏木,突然淡淡道:
“計,一千斤烏木入賬。”
此言一出,不止是禿鷲怪,就連四五個妖兵也愣住了。
“是,大人!”
刺猬妖回過神,眸底閃過錯愕,趕緊掏出獸皮紙,記錄好賬簿,又派人將烏木拉走入庫房。
夏天微皺眉頭,瞳孔急驟收縮,不敢動彈,生怕會惹得蜈總旗不快,從而借題發揮。
它默默站在禿鷲怪身邊,面露恭敬之色,一副聆聽教誨的虔誠模樣。
“小崽子,你膽子不小!”
蜈總旗低下頭,龐大的身軀層層盤旋,用尖銳的肢節掐住夏天脖子,將它提溜到自己面前,隨后張開血盆大口,尖銳獠牙間,淌下一灘灘惡心的涎液。
在空氣中嗤嗤作響,落在地面冒出縷縷青煙,將巖石腐蝕得千瘡百孔。
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熏得夏天眼睛都睜不開,只覺渾身血液幾乎凍僵,在一股可怖的威壓籠罩中,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瞬間命懸一線,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