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仙長還不能偷聽你講話不成？”
孫竹卿臉上掛起笑容來，一雙美眸直視白舒，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
白舒笑道：“那仙長可是偷聽到了什么？”
“切，誰沒事會偷聽你和一個小妖怪講什么？”
“我來就是告訴你，那小妖怪一家沒什么大事。”
孫竹卿突然問：“他口中的劍仙爺爺，可是五百年前消失的劍仙空無涯？”
“正是。”
“沒想到五百年前名滿北域的劍仙還活著，我南武祖上好像與他有些瓜葛。”
那豈止是有瓜葛，南武開國皇帝就是他的后人罷了。
提到南武二字，孫竹卿一時有些感懷，心里莫名一緊。但似乎是心有所得，凡塵之事已為陳跡，心緒一下子空蕩不少。
“你別忘了就好了。”
這言下之意，不正是讓自己帶她去那仙安城逛上一遭嗎？
白舒笑道：“這是自然，若是仙長有空，明日大可陪你逛遍整個仙安城？”
“是嗎？”
孫竹卿輕笑著問：“你不是最喜歡去醉夢樓那等地界？”
“醉的是人，夢的是是是非非！”
“再說，只是聽聽曲，喝喝酒，只談風月罷了……”
一聽只談風月四字，孫竹卿俏臉一紅，露出幾分羞怯來。
“明日辰時，仙安南門橋下，莫要遲約。”
“好。”
白舒打了一個哈切。
明日事明日再說，當下之樂需先行。事常有，而樂不常有。
一大早，白舒就開了書館的大門。
招呼好幾個伙計，他便去了南門橋下。
“倒是準時。”
孫竹卿依舊是昨晚的素裙淡妝，雖是如此，卻遮不住那份絕世仙顏。此本是秋冬時節，時至辰雨，她輕負一把簡單的油紙傘，靜立街角橋頭。
白舒來后，小雨漸熄，孫竹卿收起油紙傘，其化作靈氣，溢散開來，隨那小雨而去。
好在是辰時小雨，街上來往之人都是些埋頭擔菜的小販，煙雨朦朧之下，并未有人注意這里。
白舒笑道：“可不敢怠慢了仙長。”
又聽白舒叫她仙長，孫竹卿本想措詞一番，但轉念一想，她已然入了仙道，而白舒依舊是個普通人。
他這么稱呼自己，一是有調侃之意，那二呢，和自己劃清仙凡界限？
不過，孫竹卿輕笑著，接話道：“是啊，如今我是修仙之人，你是普通凡人。怎的，與仙長出游，是不是受寵若驚？”
“那還不走？帶我逛逛仙安城。”
仙安城內，這早上確實沒什么熱鬧之處。
唯有這門口街角，擺攤的菜販老農們早早起床，將新鮮的菜擺了出來，都想搶個好點的位置。
“老婆子，你慢點誒。”
“放心，我腿腳可比你這老頭子強得多。等會兒慢了搶不到好位置。”
兩人面前，一對老夫婦穿著打滿補丁的冬衣，各背著一大筐菜。
前面的老婦走得快，后面的老頭跟著趕。然而剛下過雨的道路不但泥濘，而且很滑。
“哎呦。”
一不下心，那老婦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婆子！沒事吧？！”
老頭連忙放下菜來，連忙上前去將其攙扶了起來。
“別……沒事。先別管我，沒啥大事，你先去搶個好位置。”
“嗨，菜怎么都能賣完，你這把老骨頭傷了可要不得。”
這時，白舒兩人也湊了過去。
“老婆婆，你還好吧？”
孫竹卿一把扶起背簍，又查看起了那老婦的傷勢。
“骨頭折了啊。”
不過，她手中靈氣流轉，只是一會兒那老婦便恢復如此。
老婦驚訝道：“謝謝丫頭你了，不但人漂亮，醫術還好哦。”
“小事小事，沒事就好。老婆婆我看你們賣菜也辛苦，不如這樣，這元寶你們拿著，就當我把菜都買了。”
“這不成啊，這不成。”
見到孫竹卿拿出元寶，老婦連連搖頭。
“我和這老頭子呀，賣了幾十年的菜，子女也在做大官，不缺什么錢了。姑娘應該是大戶人家，沒受過苦，這等金銀還是留著吧。”
孫竹卿不禁問：“既是不缺錢，老婆婆那你們為何又要早起來辛苦賣菜……”
“這個啊，我跟這老頭子賣了一輩子菜，閑下來就不習慣咯。”
“至于錢不錢的，兒孫爭那個，我們年輕也爭，老了就看淡咯。”
說著，老婦又打量了白舒一眼。
“真是郎才女貌，和我倆年輕時一模一樣哦。”
“可惜，老了，老了……”
初聽不知意，待到這兩老人并肩而去，孫竹卿再回味時，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里頭！
“你個王八蛋，昨天晚上又去醉夢樓找姑娘去了是吧？”
“你都不看看你家里的孩子老娘！”
就在這時，一個黃臉婆揪著一個中年漢子的耳朵，將其拉到大街上就是一頓罵。
來往眾人無不駐足，那是笑聲不斷。
“世間凡人一生過往，盡在這市井凡塵中啊，以前在皇宮可看不見這個。”
就在路人吃瓜時，孫竹卿反而有所感悟似的，眼神復雜。
白舒輕笑道：“所以，人世間有些時候也比仙道有意思。”
“是嗎？”
孫竹卿詫異地望著他，剛才還怔怔失神的目光一下子變了。
“這么說，你很懂仙道嘛？”
“哼。我看你這么老成，明明是個普通人，眼界之高，講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甚至還認識五百年前的劍仙。”
“你現在說你是什么隱世的前輩高人，我可能都不會奇怪。”
“裝前輩高人多累，不如跟個普通人一樣，喜形于色，沒有那么多包袱。”
白舒只得當做玩笑話，一笑而過。
兩人并肩而行，走過仙安街道，不過孫竹卿容貌太過驚為天人，她也只得用靈氣凝成面紗遮住。
“這地方可比南武熱鬧多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這么游覽街頭呢。”
的確，生在帝王家，尤其是只有她一個女嗣的情況下。
不用說白舒也知道，大概是養在深宮不見人，最后順理成章登基……
比起這些，最難得的是能看開來，毅然離了皇位，不生兵戈。此番決心，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
說到南武，孫竹卿又是想到了一些過往。可細細一品，回首間已是泡影，不可尋跡，自己也去追尋仙道，拜入大荒宗門下。
凝望處，只有眼前之人留下。而且沒有白舒的話，自己也不會陰差陽錯，成那傳說中的鳳凰靈體。
這幾月來，或得或失之間，有些事似乎不用明說也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