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七月廿一。

明日便是獅駝大王的壽會，杜仙鳧磨利了斧子，起驢來到了紫虛觀。赴會之前，他想向坤道借幾件護身法寶。

“李道長許久不見。”

“今天穿的好隆重，哪家財主請李道長做法事？”

李月奴打扮得異常肅穆。

她披了一領玄紫色三十六天罡飄風氅，戴了一根銀簪子挑出高髻；左手持一柄驅邪五明扇，右腰掛了三個老葫蘆。

法相凝重，凜若冰霜。

恍若是從畫卷里走出來的人物。

坤道的眼眸迷離，問：“杜仙鳧，你來我紫虛觀做工多些時日了？”

“快一年了。”

“一年了么？我今日出趟遠門，興許能回來，興許死在他鄉。”她竦然厲色，一字一句地沖著杜仙鳧叮囑：

“十日之內仍未歸來，我即是死了。”

“那......你也不必再到紫虛觀做工了。”

杜仙鳧疑惑。

“死？李道長何出此言？”

“以你的法力，整個鄢陵，乃至整個大明朝，又有幾人能傷李道長一根寒毛的？”

李月奴的銀牙輕咬下唇。

“此番劫數，貧道恐是兇多吉少。”

“哈哈哈......咱倆還挺有緣分的。”杜仙鳧生性樂觀。“我最近也攤上大事了，鬧不好同樣要死，說不定我還比你先死。”

“你有何事？”

兩手一攤。“有個老妖王邀我去參加壽宴。”

“獅駝大王壽會？”李月奴兩眉剃豎，檀口圓張。“莫非......你也收到那老獅子的邀約？”

點頭。

“巧了，咱倆成一路的了。”

“李道長，那獅駝大王究竟什么來頭？道行如何？”

李月奴啞然。

良久，她嘆了口氣，憂心如酲地講述起“獅駝大王”的身世來歷：

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漢武大帝遣張騫出使西域。

張騫穿山度嶺，于元鼎二年，到了安息國的條支境內。他一邊同安息人商議聯手抗擊匈奴，一邊搜羅各種奇珍異寶。

偶然間，張騫見一雄獅，甚是珍奇，遂使銀子買下雄獅，并以瑞獸“麒麟”的名義獻于漢武帝。

那獅子自此便豢養在上林苑，受盡皇恩。

漢武帝晚年癡迷修玄養真，只愛燒丹煉汞，像曾經的秦始皇那般妄想長生不死。獅子亦隨著漢武帝，服下大量的丹藥餌石。

漢武帝最后因“丹毒”斃命。

可獅子卻在丹藥的催化下，啟了靈智，悟道成妖。歷經滄海桑田，它一直活到了大明朝。

獅駝大王有一千五百年的道行，乃是殺人如麻的魔頭，統攝妖界的渠魁。

“憑它的法力，你我二人皆不敵。”

“況且，獅駝大王的麾下還統領著一十八路妖王，三十六洞老怪。”

杜仙鳧心里犯了嘀咕。

“聽你這么說，咱倆好像還真斗不過它。”

靈光乍現！

他猛地想到個法子：開悟了【烏龍脫骨法術】，先以魂魄狀態，潛入銀坑洞探查，爾后再做打算。

“管他吶，先去探探情況，實在不成就逃跑。”

兩人商議妥當，決定明日一同出發。

“哦，李道長，我還有一事。”

“之前你借我的‘神行甲馬’和‘火浣法袍’兩件法寶，再借我用用。”

紫虛觀里珍藏的仙家法寶倒是挺多的。李月奴領著杜仙鳧進入甲仗庫。“本派祖傳法器均在此，請自便。”

七星劍熠熠，照妖鑒爍爍。

戧金甲炳炳，銅掩心燦燦。

法寶奇光炳煥，仙器耀眼灼目。甲仗庫里陳列著五花八門的各種兵刃，法器。甚至有許多是杜仙鳧未曾見過的。

轉了一圈。

找出了“神行甲馬”和“火浣法袍”。

此兩項法寶是給劉釧兒準備的。她凡人之軀，再加上是小短腿。縱使杜仙鳧闖入了銀坑洞，也難以將她營救出來。

有了二寶護身，她的生命便多了一重保障。

保命要緊。

杜仙鳧倒也不跟李月奴客氣，遍地的法寶不拿白不拿。他給自己選了貼身的軟猬甲，和護在胸口的掩心鏡。

又將一沓的黃紙符箓塞入口袋。

“咳咳咳......”

李月奴干咳幾聲。

“法寶借你，此符箓......五錢銀子一張。”

“啊？”

“李道長，咱們說不定就死了。還計較錢吶？”說著，他又抓了一沓的黃紙符箓。

一番挑選后。

兩人出了鄢陵，往南行百十馀里，投入群山之中。

亂騰騰殺氣迷空，黑靄靄陰風晦晝。

叆叇的妖氛直沖斗柄，空氣中彌漫著血一般的腥味。群山之中，有一座黑霧籠罩的黑山，山勢崔嵬似伏虎之形。

山腰凹一洞，洞口上書：獅王銀坑洞。

杜仙鳧捂住鼻子。

“就是這里了。”

“李道長歇息片刻，待我施展【烏龍脫骨法術】去探探虛實。”

李月奴美目一橫。

“你......何時領悟了新法術？”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杜仙鳧深不可測。

“這些都不重要的。”

“一會兒我的魂魄出離后，煩請李道長看護好我的肉身。”

杜仙鳧運作起法術。

頓感飄飄然，身軀恍若一團云氣，升騰到了空中。

“我去也！”

興云駕霧，杜仙鳧的三魂七魄化作一陣風，吹入銀坑洞。

洞壁上插著兩排火把，有數名猙獰的小妖攥著鋼刀在巡邏。它們看不見魂魄狀態的杜仙鳧。

繼續深入。

銀坑洞幽深，內里約莫半畝地之大。

洞底有一骯臟潮濕的鐵籠。劉釧兒被鎖在籠子里，她蔫兒唧唧的。鐵鏈拴死了她的脖子，手臂上擦著淤青和血痕。

“單！”

“單！”

“我押雙！”

杜仙鳧巡視一遭，未覓見獅駝大王的蹤跡，倒是瞧見三五名豬精狗怪狐妖在“押單雙”。

“買定離手！”

“買定離手！”

妖怪嘍啰們押上銀錢后，做局的野豬怪揪來一名蓬頭垢面的老翁。

喀嚓！

像是撬河蚌似的，野豬怪的兩只妖爪伸出老翁的口腔，一扯。

老翁的嘴活生生開裂到了后腦勺。

啪！

野豬怪將連皮帶血的下顎扯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顆牙，雙數。”

老翁躺在了血泊中。

“買雙的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