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虎咬對頭人，雷打三世冤。

鏗——

鋼斧擊碎了黑刃。

“如夢幻泡影，如電復如露。”杜仙鳧引用了幾句《金剛經》的經文。“智淵長老，你遁入佛門苦修三十載，怎么如此的執迷不悟？”

黑蓮轉動。

智淵雙掌合十，微微欠身。“尊者所言極是。”

他的聲音灰暗。

“斬業不斬人。貧僧乃是那位女施主所播種的惡果，自然由她遭受惡因之愆。天道昭昭，輪回不息。”

他探臂摘下一片黑蓮花，夾在雙指之間。

“敬請尊者退步，貧僧不愿枉害無辜。”

智淵倒是挺禮貌的。

如果杜仙鳧沒有接受【怨僧難渡】的任務，他絕對不愿意多管閑事。可惜他接受了，只得迎戰了。

再攥住一柄鋼斧。

“智淵長老，這個人你殺不得。”

“有何殺不得？”

嗖——

智淵的手腕陡然翻轉，他使出佛門武學【拈花指】射出一瓣黑蓮花。轉瞬間，那花瓣迎著杜仙鳧的十二重樓橫骨打來。

“道友快跑！”

智達遭【金光寶音】震得寸體磔斷。

他運作一口殘氣，甩出念珠，幫杜仙鳧擋下了一瓣黑蓮花。智淵修煉成了“佛魔雙性”，其法力高深莫測。杜仙鳧碰上硬茬了。

“你也吃我一斧！”

投擲飛斧。

以飛斧為佯攻，趁機快步突上前。桃木劍高擎，淡淡的弧月狀劍罡縈繞，祭出最強的招數【帶月叩門】沖智淵的法身劈砍。

“阿彌陀佛！”

智淵晏然自若地推出一記【韋陀掌】

轟——

舉重若輕，看似平靜的掌法實則暗藏搬山卸嶺之力。杜仙鳧吃了韋陀掌，整個人渾如斷線的紙鳶，被打飛了數丈。

劍罡亦是直接被掌風拍散，技能進入冷卻。

撲簌簌——

他整個人愣是從蘭香班撞到了街道上，翻滾了數圈才止住。

痛剮剮似剝皮銼骨；慘切切如斷脊之犬。

五臟六腑滲出的血漾在喉頭。

“我艸，這禿驢有點強的。”杜仙鳧從地面爬將起來。“一招就把我給秒了，怎么打？”

“這項任務能暫停么？容我再去修煉幾年，再來做任務。”

知難而退。

杜仙鳧萌生了放棄的念頭。打不過就跑！

哐——

智達也被轟了出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

“智達禪師，咱倆好像都挺廢物的。接下來怎么辦？”

“唉！”

智達生悶氣。“事已至此，俺也攔不住了。”

館子里，法力高深的智淵蕩平了障礙。

他再度催動黑蓮，幻化出一柄利刃，如湯澆雪般，從高香姐的囟門捅下，一路破開三十三塊脊椎，最后從尾骨刺出。

智淵的手很穩。

利刃刺得很是絲滑。

“愿女施主早日脫離苦海，登臨極樂。”

言訖。

坐下的黑蓮花將智淵包裹住，鉆入地面青磚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高香姐死了。

可杜仙鳧面前并未浮現“任務失敗”的字眼。他要做的乃是渡化惡靈，而非保護生命。任務繼續進行著。

“智達禪師，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搞定你師哥？”

長滿繭子的粗手摩挲著光頭。

良久。

智達的一雙羅漢眼迸出光亮。

“唯有請出‘降魔寶杵’方可打敗師哥了。”

“杜道友，有勞你跑一趟，去彌陀寺找智覺方丈。”說著，他遞來一串紫檀手串。“執此念珠為信物，取來‘降魔寶杵’。”

杜仙鳧點頭。

“速去速回，我師哥殺了高香姐，必然還會去找那位大財主尋仇。”

“你我薛家莊碰頭。”

“好。”

兵分兩路。

智達繼續追蹤他師哥，杜仙鳧則去彌陀寺搬救兵。

唿了一聲號哨，喚來了毛驢。騎上大黃朝著彌陀寺疾馳。一路上風塵滾滾，趲行五十馀里，至午后日昳時分抵達。

彌陀寺。

浮屠聳立如林，梵宇巍峨摩云。五百名金身羅漢看家護院，三千尊揭諦鎮宅保廟。彌陀寺修建得很是恢弘。

入了山門，經兩名青皮小沙彌問清楚了來意，便引領杜仙鳧登入了大雄寶殿，與誦經的智覺方丈會面。

掏出念珠信物。

“方丈，我受智達禪師的托付，前來取‘降魔寶杵’。”

智覺長老爽利，沒有過多盤問，就將寶杵送給杜仙鳧。

寶杵約莫兩拃長，兩頭呈鏤空的球形，且頂端帶有一道尖刺。表層鎏了金，鑲嵌著琳瑯的寶石，珠光爍目。

“多謝方丈。”

取完寶物，杜仙鳧匆忙抽身離去。

“施主留步。”

智覺方丈喊住了杜仙鳧。

他面色憂悒，緩緩道來：“降魔寶杵只打邪魔，打不得仙佛。而智淵佛魔雙性，以老衲之見，寶杵也奈何不了智淵。”

“那怎么辦？”

白高興一場。

杜仙鳧兩手一攤。

智覺方丈沉吟半晌后開口。“或許世間僅有一物才可降伏智淵。”

......

鄢陵，薛家莊。

塵煙蕩蕩，杜仙鳧把毛驢拴在了薛府門前的大石獅子上。薛府的老爺便是當年買通高香姐，引誘智淵破戒的罪魁禍首。

咣！咣！咣！

叩門。

“有人么？”

“智達禪師在么？我來了。”

莊門緊鎖，寂然無聲，一派肅殺氣象。

捶了三四通門，不見個人芽兒。

“人哩？”

“約好的薛家莊碰頭，為何沒有人？”

老鴉繚亂投林，秋雁陣列飛南。杜仙鳧只聽見四野的禽鳥叫聲，卻看不見打火做飯的炊煙。

“不必敲門了。”

背后蹦出漢子的聲音。杜仙鳧轉身看去，站在身后的人恰是智達。

“薛家莊的老弱婦孺早已藏起來了。”

杜仙鳧交出寶物。

“智達禪師，降魔寶杵我取來了？”

哈——

智達哈了口氣，使衣袖擦拭寶杵。“杜道友，你也趕忙尋個地方藏身吧。你不是我師哥的敵手。”

“好！”

杜仙鳧翻墻躍入薛府，但他并非要躲藏，而是要尋找一件能克制智淵法力的物品。

翻箱倒柜。

歷經一番搜尋，他成功扒拉出一件塵封多年的老物件。

“哈哈哈，打敗智淵就全靠你啦！”

煙迷遠水，霧鎖深山，星月微明，不分叢莽。

嘟！嘟！嘟！

寒月下，木魚再度敲響。

一朵黑色蓮花破土而出，妖僧智淵來尋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