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

季緋從駕校出來，攏了攏身上的范思哲新款白棉服，手里拿著得來不易的小本本，上面一行金色大字格外打眼：機動車駕駛證。

筌州作為各方面發展飛速的大城市，高樓林立、交通發達是它的代名詞，所以如今就連開電瓶車都需要駕照。這就極大程度地難為了季緋。

季家出行都是各類SUV，誰也不會開兩個輪子的車，無法，指望不上家人的季緋只能自己報班去學，好在她運氣和實力兼具，一次就通過了考試。

“緋緋，你真想好了啊？”電話那頭，徐冉冉既憂愁又痛心。

“當然啦，我一直是行動派。”季緋邊說邊往停車位走。駕校地理位置偏僻，附近沒幾個行人，遠遠地能看見拐彎的地方停著輛高調奢華的白色寶馬車。

“可是……”

“可是你干嘛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當，非要去送外賣啊？”

徐冉冉萬分不解，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樂趣？

季緋很坦然：“大三課少，我這是提前適應職場生活。”

徐冉冉：“我信了你的邪。”

其實季緋的目的很明確。

近幾年，隨著人們工作越來越繁忙，外賣行業迅速發展，直到現在，光是上市的外賣公司就已經數不勝數，而這些公司中，又以“飯團外賣”和“巨餓外賣”最為知名，兩家幾乎是并駕前驅的狀態。

季緋身為巨餓集團未來的繼承人，理所應當為巨餓的發展做出貢獻。她準備在平時沒課和雙休的時候送送外賣，以此了解一下自家的外賣業務情況，順便做做市場調研。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巨餓和對家飯團的區別所在。

徐冉冉還想說點什么，只聽季緋忽然道：“等等，別出聲。”

徐冉冉：“怎么了？”

季緋停下腳步，微微偏頭，余光瞥見身后不遠不近的身影，冷靜道：“我好像被跟蹤了。”

徐冉冉：“？！”

徐冉冉：“光天化日，法治社會，就有人這么猖狂？”

季緋僅思考兩秒便迅速作出決定：“我在騰翔駕校附近，二十分鐘后給我打個電話，如果我沒接，你就報警。”

徐冉冉嚇到嗓音顫抖：“好、好的，那你小心點！”

季緋掛斷電話將手機塞進口袋，快步走過拐角，然后貼墻等著。

季緋十一歲就學拳擊，到今天剛好是第十個年頭。她雖然外表看著纖瘦可人，甚至還燙著可愛俏麗的羊毛卷，但一擼起袖子，胳膊上那可全是分布得勻稱漂亮的腱子肉。

為此，徐冉冉曾給她取名：金剛洋娃娃。

金剛洋娃娃活動活動脖子和手腕，牙齒咬了咬漂亮的下唇。

腳步聲近了。

三步、兩步、一步。

季緋出手快如閃電，一肘子懟在那人腹部，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再追加一個無敵頂膝！

“啊——”伴隨著一聲慘烈地痛呼，季緋心里只剩下兩個字：完美。

剛拿了駕駛證準備上路還很開心的周鷺：“？？？”

他明顯已經被打懵了，依靠著過硬的身體素質才沒能當場倒下。但也沒好到哪兒去，他話都說不出來，一開口腹部就一陣痙攣，最后只能選擇靠著寶馬車身順勢蹲坐在地上，動作弧度很小的吸氣。

季緋右手撐著車，忽略長相，還真有種欺男霸女的紈绔樣，此時居高臨下俯視他：“說吧，跟著我干什么？”

周鷺氣若游絲，聞言抬頭看她一眼。

此時的周鷺根本無暇去欣賞近在咫尺的美貌，他簡直六月飛雪竇娥冤：“……誰跟著你了？我車在這邊！”

講點道理，他只是個無辜的路人好嗎？

季緋蹙眉，低了低眼睛，這個角度正好看見周鷺因為低頭而暴露在空氣中的后脖頸，黑色大衣領的標簽隱隱露出來，是一行英文：Burberry。

Burberry，音譯過來就是巴寶莉，是跟Versace范思哲同類的奢侈品牌。

……

完了。

踢到鐵板了。

季緋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后。短短時間，她想了很多。怪不得這人一直往這邊走，穿得起巴寶莉，說不定這輛寶馬車就是他的。

“那什么，對不起啊。”季緋表情訕訕地。錯了就是錯了，道歉得懇切。她拿出十二萬分的真誠，伸出雙手去扶周鷺：“沒事兒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周鷺借力站好，疼痛使他不太能挺直腰板。

這回他終于能好好看清女生的臉。

不夸張的說，女生長得很漂亮，是第一眼就讓人感覺驚艷的漂亮。

小臉盤兒，白皮膚，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尤其是眼睛，沒帶美瞳也是自然的淺棕色，清澈透亮，像藝術生畫出來的成品。一頭棕黃色羊毛卷長發松松扎成馬尾，額上還蓋著層薄薄卷卷的空氣劉海，雖然燙了，頭發卻仍然不顯得厚重和毛躁，反而添了幾分俏皮的味道。

典型的青春女大學生配置。

如果不是手上帶了塊熟悉的Versace腕表的話。

這塊表是限量款，周鷺上次只恍了個神，就沒預約到。

——這女生來頭大啊。

不好惹。這是周鷺唯一的想法。

“不用去醫院，還沒這么脆弱。”周鷺擺擺手，讓開身子，“這你車吧？我去那邊靠會兒，你先走吧。”

季緋聞言遲疑道：“這不是你車嗎？”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隱藏的試探。

這里除了一輛華貴的寶馬，就只剩下寶馬旁邊一左一右兩輛電驢。

季緋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寶馬左邊那輛：“那邊，我的車。”

周鷺聲音艱澀，指了指右邊：“那輛，我的。”

兩人：“……”

不具名的尷尬彌散在空氣中，一時間兩人全都無言。

此時，季緋分神地為這尷尬取名為：金錢的誘惑之寶馬車旁邊的小電驢。

終究是一輛車承受了所有。

看男生還捂著小腹，季緋率先打破沉默：“……那個，如果你不嫌棄，我包里有一瓶紅花油。”她說著往包里掏了掏，果然摸出一瓶碗大的紅花油，看上去已經用掉了小半。

周鷺：“……”

周鷺看向那個屬于女生的斜挎小包包，包包的牌子他倒是不認識，但問題不在這里——為什么別的女生包里裝的都是化妝品，她卻隨身裝了瓶紅花油啊？

聯想到季緋剛才那哐哐兩下，周鷺覺得腹部更疼了。

周鷺接過紅花油，虛弱地說了句：“謝謝。”

氣氛再度冷下來。季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這時，電話響了。季緋跟見到親爸一樣捧起了手機：“喂。”

徐冉冉嗓門極大：“緋緋，你還好嗎？歹徒被制服了嗎？還需要報警嗎？”

這擔心三連一句比一句更為致命，季緋感覺有把刀直往心窩里戳。本以為徐冉冉是來解救她的，結果這通電話使得原本就不太和諧的氛圍更是雪上加霜。因為她聽見的同時，她身邊的周鷺也一字不落地全聽完了。

周鷺：“……”

季緋看著他，艱難道：“我可以解釋。”

周鷺伸出手掌擋在兩人中間，隔開一段距離，由衷地說：“沒關系，我明白。”

請問你明白什么？季緋露出一個假笑，她不好多問，只能回答：“那，非常感謝你的理解。”

周鷺剛才緩了一陣，腹部已經好受很多了，他起身往自己的電驢走去：“那我就先走了，你繼續講電話吧，下次弄清楚就行。”

看著男生不太穩當的背影，季緋十分過意不去，臨走還不忘提醒他：“那你記得抹紅花油，抹之前要先用熱毛巾敷一下傷口，然后再把紅花油揉開。”

對方的回應是開著電驢一個加速，頭也沒回。

“……所以，你說得這么驚險，其實只是一場烏龍？”宿舍里，徐冉冉吃著薯片，臉上敷著層果凍面膜，背靠在巨大的毛絨玩具身上，對此表示出了極大的震撼。

季緋洗了把臉：“嗯。”

徐冉冉又問：“你把人巴寶莉打了，他還沒找你索賠？”

季緋捂著臉道：“沒。”

所以才有點過意不去啊。

徐冉冉下意識摸摸下巴，結果不小心摸掉了自己的面膜：“嘖，我臟了……這么說來，我覺得他這人品質還不錯，他完全可以獅子大開口敲你一筆，但是他沒有這么做，現在這樣的人可不多了。”

季緋嘆了口氣：“我知道啊。”

徐冉冉想了想，忽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小聲問：“他長得帥嗎？”

季緋：“……沒注意。”

她當時就顧著內疚了。

彼時，A大食品學院男生宿舍。

周鷺背對著門坐在床上，伸手掀起衣擺。腹部青了一大塊，視覺沖擊力極強。

周鷺只看一眼便不忍地挪開了視線：“小姑娘下手可真狠啊！”

陳遠陽回來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宿舍門窗緊閉，窗簾也拉著，因為不怎么隔音，里面還時不時傳來“嘶、啊、哦”等少兒不宜的聲音。

A大宿舍兩人一間，他不在，那肯定是周鷺在。

萬年禁欲狗居然開竅了？真想不到啊。

陳遠陽無意打擾周鷺，作為好兄弟，他正準備孤獨地離開為周鷺創造個人環境時，忽然看見走廊盡頭有人過來。被他聽到還好，這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周鷺的臉還要不要？

思及此，陳遠陽只能厚著臉皮，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鷺哥，那什么，你準備準備，我進來了啊！”

周鷺沒回應，但聲音停下了。

陳遠陽推門走進去，見周鷺還背對著他，以為他是被打擾了有點不爽，于是臉上掛著憨笑走過去：“沒事的鷺哥，大家都是兄弟，你也別覺得尷尬……”他話還沒說完，鼻子忽然動了動，“不是，這鋪天蓋地的都是什么味兒啊？”

周鷺這時候轉過身，他衣擺還沒放下，手里拿著那瓶紅花油，表情冷冷的問：“你剛才讓我準備什么？”

陳遠陽：“……”

陳遠陽不合時宜地想：這么好的環境竟然用來抹紅花油，人干事？

周鷺盯著他又問：“我為什么會覺得尷尬？”

陳遠陽：“……”

陳遠陽極強的求生欲使他立刻搖頭：“沒，沒什么。”

周鷺淡淡地看他好幾眼，終于大發慈悲收回視線。他把東西放下，聞了聞滿手的刺鼻味道，皺著眉去衛生間洗手了。

陳遠陽像條小尾巴一樣跟進去，指了指他的小腹：“鷺哥，你咋了啊，你不是去拿駕照了嗎？難道路上摔跤了？”

周鷺想想都覺得倒霉，深吸口氣道：“算了，多說無益。”

他擦干凈手，摸出手機，熟練地點進飯團平臺。

察覺到他的意圖，陳遠陽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語氣激動：“等等，哥，等等，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什么？”

“你真要去送外賣啊？”

“嗯。”

今天上午飯團軟件更新，出了個新人招聘，主要招聘兼職騎手。

和全職工作者由公司每月統一發放工資和績效不一樣，兼職騎手，每單結算，沒有保底工資。總而言之，單子送得多，賺的錢就多。雖然聽上去不怎么賺錢，但是兼職有個好處是想接單就接，不想接就不接，沒有什么限制，很適合學生黨。

這個招聘是飯團公司高層商量了將近一個月才決定實行的。周鷺作為高層之一，很幸運的成為了新計劃的第一批實踐者。

陳遠陽看看周鷺帥氣的臉，又看看周鷺即將點擊“成為騎手”幾個字的手指，他抓住那只手，怒其不爭道：“哥，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有這么張臉，誰還去送外賣啊？簡直暴殄天物好嗎！”

周鷺看他一眼，手臂發力，指尖堪堪碰到屏幕。

陳遠陽使勁把他的手往上抬，吃力到連眼睛都不自覺瞪大了，看起來十分猙獰，他咬著牙：“哥，你再考慮考慮，你那些迷妹們會哭的！或者我們倆換張臉……”

換臉是不可能換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換臉的。

周鷺力氣比他大，指尖終于還是碰到了屏幕。

眼看著頁面跳轉，陳遠陽跟斗敗的大犬一樣喪起來。

A大男神周鷺要去送外賣，想想就覺得形象很幻滅。

下過幾場雨的天氣終于晴好，屋外暖陽融融，地面也都干了。

等待了好幾天，季緋終于帶著她的新身份出門了。

徐冉冉一臉復雜地把季緋送到宿舍樓下，欲言又止半天終于說：“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我就不說什么了，你路上要小心點，千萬不要闖紅燈，也不要超車……”

外賣行業發展迅速的同時，各家騎手們為趕時間超速發生事故的例子可不少。徐冉冉跟個操心孩子第一次出門的老母親一樣，簡直面面俱到。

“知道了，”季緋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你放心吧，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走了！”

說完，她在徐冉冉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復雜視線里騎著電驢，悠悠然飄出了B大校園，沒有一點身為校園名人的包袱。

等人走遠了，徐冉冉手機叮的響了一聲，她拿起來一看，是大二學弟發來的暢聊消息。

[倪程宇：冉學姐，這幾天怎么沒見你和緋學姐來圖書館啊？]

沒等她回復，那邊很快又發來一句。

[倪程宇：緋學姐平時是不是很忙啊？]

徐冉冉心想：是挺忙的。人家忙著談戀愛，你緋學姐忙著送外賣。

季緋出了校門，沐浴著早風徑直朝著大路前行。

經過一排早餐店之后就到了交叉路口，正好是紅燈，季緋停在斑馬線跟前，等著一排排人過馬路。她抬手看了眼表，八點半。

今天是周日，兼職騎手入職培訓的日子。為了使騎手們了解自身職責、完美完成每一單配送，平臺特意在各個城市都推出了培訓活動。

眼看著紅燈時間要過去了，季緋正準備起步，只見身邊悠悠然開來了另一輛電驢，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生，開著灰色小電驢過來的樣子莫名有點萌。

都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周鷺過來的時候紅燈剛好結束，車流動了起來。誰知他車輪剛軋上斑馬線，旁邊一名沒趕上時間的大媽就風風火火沖了過來，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借此機會快速過了馬路，引來司機們一片罵聲。

周鷺因為避讓不及，連人帶車側翻壓在了旁邊的電驢上。

什么都沒干反而翻車的季緋：“？？？”

慘是真的慘。

季緋躺在地上，滿眼的藍天白云，心想：還好電驢不太重，否則真要被壓出毛病來。

周鷺迅速扶起電驢停在路邊，然后過來幫季緋扶車，“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季緋只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扭了扭頭正好和周鷺對上了視線。

這一刻，兩人都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齊聲道：“是你？！”

上次見面季緋沒多看，只記得周鷺長得端正，今天仔細一看才發現他長得確實挺好的。一張媲美徐冉冉手機里韓劇男主的臉，挑人的單眼皮在他臉上反而更加增強了別人對他的第一觀感。至少季緋覺得，她見過的好看的單眼皮男生里，周鷺應該排第一。

安置好電驢，周鷺把人扶到路邊長椅上坐好：“左腿沒事吧？”

季緋平時練拳挨打挨得多了，連帶著痛覺都變得遲鈍起來，再說這點痛本來也不算什么，她如實回答：“還好。”

周鷺再次詢問：“真沒事？”

這可真是山水輪流轉，老話能夠傳到現在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季緋搖頭：“真沒事，你有事就先走，不用管我，這樣就算咱們扯平了。”

說到扯平，周鷺想起什么，轉身去自己的電驢后備箱拿了瓶新的紅花油出來：“你上次給我那瓶已經用完了，效果很好，這瓶給你。”

季緋啞然：“……也沒到需要用這個的程度。”

周鷺挑眉：“不是要扯平么？”

季緋回到宿舍時，正是黃昏時分。可謂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相比之下，一天天刷韓劇、追愛豆、打游戲的徐冉冉就顯得格外無所事事。

季緋今天的培訓還算成功，除了一開始就遲到十分鐘外。她的電驢裝上了保溫箱，為了測試效果，里面還放了兩份打包好的小餛飩。

小餛飩拿出來還熱騰騰的，揭開蓋子香氣撲鼻。

徐冉冉吃了幾口，看到她放在床上的工服視線就挪不開了，她拿起來站在鏡子前比了比，由衷地夸贊道：“你們的工服還挺好看的啊，黑紅相間，既顯白又霸氣，果然是外賣界的扛把子！”

季緋頓時感覺有與榮焉：“那當然。”

徐冉冉注意到工服旁邊放著的紅花油，忍不住問：“你又買新的了？”

季緋吃餛飩的動作都停了，滿面復雜的把再次遇到周鷺的事情簡單復述了一遍。

徐冉冉聽得十分認真，完了之后卡姿蘭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種平時看cp才會有的閃閃發亮的目光：“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有緣千里來相會’？”

季緋無語：“腦補太多是病，得治。”

在這方面，徐冉冉向來十分堅持自我：“我賭一毛錢，你們之后肯定還會再見到。”

季緋抽了抽嘴角：“你以為演韓劇呢？”

筌州這么大，要不是故意偶遇，誰能碰得到誰？

季緋根本沒想到，打臉會來得如此之快。

入職培訓完成后，騎手就可以在線接單。

季緋今天上午沒課，早早就起來搶單，她仗著宿舍網絡好，很快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單。

睡眼朦朧的徐冉冉就看著她迅速穿戴整齊，逆著門口的光在落地鏡面前扎馬尾。

巨餓的工服確實設計得特別漂亮，張大嘴巴吃飯的標志印在手臂上，季緋身材高挑、體型勻稱，紅色腰帶一扎，簡直不像是騎手，像是電視里的賽車手。

于是徐冉冉的瞌睡蟲就這么被帥沒了：“緋緋，說真的，你如果出道，我會為你打call一輩子！什么韓國明星，我統統不要了！”

季緋扭頭沖她微微一笑，是那種如果讓徐冉冉去刷彈幕時她只會想到“awsl（啊我死了）”的那種漂亮笑容。

就在徐冉冉以為自己會得到對方肉麻的感謝時，她嘴唇動了動，說出一句：“那你不如先點個外賣支持一下我的事業。”

徐冉冉：“……”

徐冉冉的少女心頓時碎了一地。

金剛洋娃娃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樣。

季緋搶到的第一單商家就在校外不遠，是一家煲仔飯連鎖店，她到的時候飯還沒好，需要等幾分鐘。就在這時，店門被人拉開。

季緋抬眼一看，只見來人寬肩窄腰，長腿格外顯眼。他穿著一身黑藍色工裝，手臂處印著個紫菜包飯團的標志。

如果說巨餓的工服霸氣側漏，那么飯團的工服就是低調內斂。

兩大對立集團員工相遇，氣氛略顯得有點緊張和詭異。

尤其是，當季緋看見了周鷺的那張臉后。

徐冉冉怕不是個預言帝吧？說什么中什么。

對家明顯也有些許的詫異和愕然，他正想說話，店里的服務生就拿著打包盒出來了。

服務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奇怪道：“只有一個單子呀？怎么來兩個人？”

季緋把訂單消息調出來：“沒錯啊，是在這里。”

周鷺也跟著打開手機：“我的也是這里。”

服務生撓撓頭：“那可能是我們商家系統又出問題了，抱歉啊，也不知道怎么，最近總是各個平臺跳同一個單。你們商量商量到底誰送？”

季緋跟周鷺無聲對視一眼。

作為一個男生，怎么也不好意思搶女生的東西，周鷺主動道：“你先來，那你去送吧。”

季緋卻還惦記著之前打他的那兩下，那可是卯足了勁的，愧疚感再次冒出來，她十足真誠地搖頭：“不，還是你去吧。”

周鷺把外賣推給她，神情格外誠懇：“別爭了，你去。”

季緋使勁擺手，說什么也不愿意：“還是你去。”

如此幾個來回，連又有個人進來都沒人注意。那人看了半天，心急如焚，終于小聲道：“那什么，我也搶到這單了，你們都不去的話，那要不讓我去吧？我看單子都快超時了。”

季緋跟周鷺齊刷刷看過去。這人看著很年輕，像是比他們都要小一些，穿著橘黃色工服，胸口畫了個可愛的貓爪圖案，看樣子是貓咪外賣的騎手。

季緋又跟周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那麻煩你了！”

似乎驚訝于兩人的默契，那人微張著嘴：“呃，不麻煩。”

其實季緋讓完那一單就后悔了。

因為手速不夠，半天過去了，她再沒搶到過第二單。

眼看著日頭升高，季緋不免有點急躁，連吃午飯的心情都沒了。

空氣里飄來屬于春天的不知名花香，季緋把車停在路邊大樹的陰影里，剛好接到徐冉冉打來的電話：“緋緋，你工作怎么樣了？”

“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

一般這么回復，都是不怎么樣的意思。徐冉冉極為識趣兒地換了個話題：“那下午的課你還回來嗎？”

季緋單手握著車把手準備起火：“我現在就回。”

話音剛落，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車鳴。季緋回頭一看，只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騎著電驢從路口開過來，經過她身邊時，還偏頭沖她勾了下唇角。

周鷺剛才從后面開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前面電驢上女生的羊毛卷長發了，幾乎瞬間就聯想到了季緋，她這回把羊毛卷扎成了兩個馬尾，俏皮感更重了一些。

季緋果然如同想象的那樣露出不可言說的表情，總之不是太爽。

周鷺微微一笑，然后踏著春風的韻律怡然道：“抱歉，先走一步。”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季緋看著周鷺的背影，咬了咬牙跟徐冉冉說：“我暫時不回了，會在上課前趕到的！”

剛掛斷電話，季緋再一抬頭就發現周鷺的車靠邊停下來了。

他被人攔了。

準確地說，是被交警攔了。

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嘚瑟。

——這可真是山一程，水一程，山山水水又一程啊！

季緋剛才那點被刺激出來的的斗志隨著這一幕瞬間煙消云散，她也不急著搶單了，就停在原地探頭探腦地看熱鬧。

幾米開外，周鷺表情有點呆滯。他還是第一次被交警攔住，但還是禮貌微笑：“你好，請問我是超速了嗎？”

交警同志的淺青色外套上別著一張胸牌，上面印著行光看一眼就覺得十分正氣凜然的名字：林正義。

林正義神情嚴肅：“沒有。”

周鷺：“？”

周鷺思索道：“那是闖紅燈了？”

林正義：“也不是。同志，你不知道開摩托車和電動車都需要戴頭盔嗎？”

周鷺還真不知道這個。

林正義掏出本子和筆，冷臉寫下一張罰款單：“那你現在知道了。”

周鷺：“……”

周鷺低頭一看，罰款200：“同志，這也太狠了吧？”

隔著一段距離，季緋聽不見兩人說話，但她大概看出來周鷺被開罰單了。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也有點解氣，她得意地小聲道：“讓你嘚瑟，遭報應了吧？”

正幸災樂禍時，林正義視線一掃，忽然越過周鷺看到他身后不遠的季緋，兩道橫眉一皺，立刻伸手：“那邊那個！過來！”

季緋環視四周，沒看到別人，于是指了指自己：“我？”

林正義對此給予充分肯定：“對，就是你。”

季緋開著電驢過去，臉上的笑還沒消失，燦爛地問：“怎么了交警同志？”

林正義刷刷幾筆，寫完了單子撕下來擺在她眼前，冷酷地說：“不戴頭盔上路，同志，你被罰了！”

季緋嘴角僵住了：“……”

今天她算是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側過臉去看周鷺，只見對方深深低著頭，肩膀不停聳動，一副忍笑到想要打跌的模樣。估計是不敢在交警面前表現得太放肆，克制地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呦，可把你給樂壞了。

等林正義終于走了，周鷺才抬起頭，單眼皮笑得有些發紅，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揚，有種別樣的帥氣。略微同情地看她一眼，還沒說話，就又開始笑。這次是有聲音的，悶悶懶懶的，低音炮，聽得人心尖都一顫。

季緋氣到面無表情，羊毛卷劉海下眼睛里閃過一絲懊惱：“喂，同志，工友，兄弟，我說你也差不多行了。”

周鷺：“哈哈哈。”

季緋舌尖抵了抵牙齒，拳頭忽然有點兒癢：“再笑下巴就會脫臼。”

周鷺完全沒被她的虛張聲勢嚇到，反而笑得更歡實：“哈哈哈哈哈。”

季緋冷眼提醒他：“你的外賣還沒送。”

周鷺笑不出來了，露出的大白牙慢慢合上，轉為輕輕磨了磨。他摸出手機看了眼，距離配送超時只剩三分鐘。

周鷺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好，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