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語對徐言玉說出這話不可置信。
她長那么大,可能見過很多人,為什么說可能,因為她對每一個人都不上心,見了就忘。
很多人也因為她成績好,拿過些獎,更因為池忠陽的公司上市之后,就來對她阿諛奉承。
一開始,她對這些人毫不理會,就當他們是段不新鮮的空氣,短暫的問聞過之后立馬恢復正常。
但是那些人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開始詆毀的人,不在少數。
“看她那樣,不就是有個好爹嗎?沒了她爹她能有什么機會?”
“雖然成績好,但看著不像個靈光的”。
“連看見人都不知道要叫,一點教養都沒有。”
“家里有點錢就作威作福,真把自己當什么了,不就是投了個好胎嗎?”
“正常人哪像她那樣啊,見著人都不知道理,不會是精神有問題吧?”
………
見過她的人毫不例外都會這么說。
各種各樣的話她都聽過。
她性子孤僻,冷漠,對什么都無所謂是不假。
但是她想問問那些說她的人。
她真的不理人了?頂多是理了一下就回房間,但是禮貌是爺爺奶奶從小就一直教她的。
她又什么時候,或者在哪里作福作威了?
還有池忠陽,她在云周的這十年里,跟他講過的話根本不超過十句。
他也從來沒有為她提供過什么捷徑。
可以說他從來不管她的死活。
倒是有時候他心情不好,或者工作室遇到麻煩,會沖她發脾氣,找她撒氣罷了。
上了高中以來,在學校為了能多做幾頁題,連午飯都很少吃。
為了英語考級她沒日沒夜的背單詞,還有各種各樣的作文。
還有各式各樣的比賽,林湘茹都會安排她去參加,她連課余時間都幾乎沒有。
為了考個好成績,她連覺都很少睡了。
她所有的成績,都是自己努力換來的。
那些詆毀她的人,不過是自己不努力,還見不得她好過的人。
真的可笑。
跟在林湘茹后面,她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
偏偏林湘茹對這些還不以為然,她是這么說的:“你以后進了社會,這些人只會比現在更多,不管是什么樣的人都有,你現在就受不了這些嘈雜聲,那你以后還怎么混下去,還怎么立足。”
池語早在十年前就放棄了在林湘茹這里找安慰的想法。
可以說自她來了云周之后,什么都只能自己扛。
她也很不明白,為什么最應該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他們可以做到這么冷漠,這么絕情。
其實池語小時候是非常渴望被愛的,但現在她只想被放過。
以前的努力是為了給爸媽看,為了他們能注意到她,能表揚她。
現在她只為了她自己,做什么都要權衡利弊,想清楚是否對自己有益。
她什么人都不想見,什么圈子都不想融,什么朋友都不想交。
一個人反而更自由。
因為那些人排擠她,詆毀她,罵她。
但是又羨慕她。
池語不止一次的想,人真的是一種很麻煩的生物,情緒太多,表情太多,要應付的太多,態度多變,更使得有些人他們心理扭曲。
她見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罵過。
但是第一次遇見一個人,因為是第一個看見她,就說高興的。
池語不能理解。
她看向徐言玉的眼睛。
干凈,澄澈,又認真。
心里好像突然有根弦,動了動。
徐言玉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不信,可他還是認真的跟池語解釋。
“是真的呀。”
“我覺得你很特別,跟我們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我下午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不一樣。”
雖然看起來像山頂上的雪蓮,又冷又難以接近,好像很不好相處,但她抱著小七時小心翼翼的動作,和溫軟的眼神,讓徐言玉覺得。
她好像是個矛盾體。
矛盾到讓他忍不住想一直探索。
池語不置可否,擼了擼小七毛絨絨的背,淡淡道:“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種好人。”
相反的,許多人可能還會認為她不是個正常人。
徐言玉好像猜到她會這么說了,也沒想跟她爭論。
他換了個話題:“那你多大了呀?看著好像跟我差不多。”
他心里計算著,或許她還比自己小一點。
“我今年高二。”
“這么巧!我也高二。”徐言玉聞言,眉眼彎彎,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跟她的共同點而高興。
天色漸黑,大門口屋檐上的燈全都亮了,照亮了整個院子。
徐言玉因為就住對面,也不著急回去,他又問池語:“你幾月份的生日?”
池語答:“三月。”
“我也是三月!”
池語淡笑:“嗯。”
徐言玉還是不死心:“三月多少號?”
池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對他的刨根問底也并不反感,他問,她就答。
“29號。”
這回徐言玉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朝池語挑了挑眉頭,身體向前探去,雙臂交疊在她搖椅的扶柄上,下巴抵著小臂,眼睛又彎了。
“我21號!”
池語感覺,如果他有尾巴,現在已經搖起來了。
實在想笑,她也沒忍住,兀自笑了好一會兒。
“你笑什么唉?”徐言玉不懂,歪著腦袋看她。
白白凈凈的臉有小半張都陷在他的圍巾里,只露出一點鼻梁,還有像小狗般濕漉漉的眼睛。
池語托著下巴看他,“你都是這么自來熟的嗎?”
雖然不知道池語為什么會這么問,但是他還是答道。
“不是啊,我對同齡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池語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你覺得自己很成熟咯?”
徐言玉眼睛亮亮的看著她:“你也這么覺得嗎?”
還不等池語說話,他就又開始糾正。
“不對,現在有了,有你了。”
“你就是我同齡人里最獨一無二的那個。”
徐言玉說完就又歪著腦袋看著她笑。
池語感嘆,這傻小子到底被家里人保護的有多好,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搞不好出去還會被騙。
想到這,她認真的問徐言玉:“你出去的時候會有陌生人給你糖嗎?”
“啊?”
“就是給你糖,讓你跟他走的那種人。”
“你在說我傻!”
池語聳了聳肩,摸著小七的狗頭。
“我可沒有。”
“你有!怪不得你剛才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天真?”
“我沒有覺得你很傻很天真。”
“你就是覺得我很傻很天真!”
池語沒辦法了,拋出了萬能的一句。
“你要是這么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徐言玉被一噎。
頭一回有不想跟她講話的沖動,從她腿上抱走小七,就出了她家的門。
那背影,像是跟誰賭氣似的,圍巾都甩起來了。
池語沒去追他,依然坐在原地,良久,無奈一笑。
她真的很羨慕徐言玉,生活在這種居水縣這種地方,還有這條煙火氣滿滿的小巷。
還有他單純的心性和干凈的笑容。
每一樣,都是她可遇不可求的。
天還沒完全黑透,還有不少人坐在自家門口磕瓜子,聊天,也有不少人家打開了屋里的燈。
距離她很遠的那一些一盞盞的窗口,就像許多孔明燈一樣亮著光。
她就這么躺著,看著燈火通明的小巷上空,吹著涼風,聽著有遠有近的嘮嗑聲。
她下意識地抬手想擼擼小七的腦袋,手心一空。
池語低頭一看,才想起來剛才小七被某個耍脾氣的家伙給抱走了。
爺爺奶奶也還沒回來,估計又在哪家聊上頭了。
她嘆了口氣,依舊躺在搖椅里,看著頭頂上空搖曳的樹枝。
突然,想著剛才擼小七的手感,和徐言玉那頭蓬蓬松松的頭發。
那人歪頭看她的時候,和小七一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