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臨見杜頤嚴肅，收了笑，道:“不瞞郡主，我乃赤云衛?！?

赤云衛？

杜頤聽罷，心中冒出疑問，面上神色不改。

秦臨道:“郡主是苗陵人，沒聽過赤云衛名號也是正常的。簡單來說，較之墨羽衛，我們查的都是暗地里的事。”

這樣一說，杜頤便大致清楚了。

赤云衛既是暗地里辦事，便同放到明面上行動的墨羽衛不同。而秦都督為墨羽衛大都督，秦臨卻入了赤云衛，自然不能叫秦都督知曉他所行之事。

便是如此，該問的事還得問。杜頤沉了聲道:“頭次見秦公子便是歹人傷人那次，如今秦公子又先此人一步來我房中救我，公子應當是在追查西京人在大元的行蹤吧？”

頓了頓，她猜測:“是要掌握西京人對大元的謀劃？”

捕捉到少年眼眸有瞬間的閃動，杜頤了然，不再說下去。

秦臨笑笑:“郡主不愧是郡主，果真聰慧非常。”

他原先還好奇被苗陵人奉作天神下凡一般的女子會是何等模樣，如今看來，不止過人的容貌，還有冷冰冰的外表與聰明的頭腦。

他張口，還欲說什么，卻注意到面前少女臉色愈發不虞，他頗覺好笑，又有些好奇，便問道:“莫非郡主對我救你一事不滿？”

杜頤輕哼一聲:“秦公子是盼著我對你感恩戴德吧？”

秦臨擺擺手:“那怎么敢。”

讓堂堂郡主對他感恩戴德，他尚且知曉自己沒有這樣大的臉面。

不過……

他目光落到少女美得出塵的面上，那層冷淡寒霜反倒像薄薄的仙氣將人籠罩，那樣不同于俗世。

若是這樣的女子感恩于他，應當是很有意思的……

便在下一秒，面若寒霜的少女綻開個笑，似冰雪消融，春陽璀璨，在朦朧燭光之下美得更似仙人。

秦臨一時不察，竟陷進這樣的一個笑里了。

杜頤淺笑溫柔，道:“秦公子救我的恩我自然會記在心里，不過該計較的，我還是得計較清楚?！?

她坐至禪房中央的茶案一側，碎雪亦秉著燭火隨到她身邊，一時間她面上通明，秦臨落到暗處。

她語氣緩緩，聲音輕柔:“頭次見面，秦公子砸壞了我所乘的馬車，秦都督已代公子償過，我便不再提了。河邊那次，秦公子將我氣得不輕，加之今日……”

頓了一頓，她目光往凌亂的床鋪、被打暈放到床榻上的阿歡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到秦臨身上。

“秦公子跳窗而入是為極大的冒犯，加之傷我侍女，叫我無法在此安睡下去，我想秦公子也需向我道歉，給我合理的賠償?！?

感受到少年略微震驚的眼神，杜頤輕笑:“一碼歸一碼，不好混為一談，秦公子覺得呢？”

而秦臨望著面前笑靨如花的貌美少女，心道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只思量片刻，他心中便有了決定。他道:“若郡主能保守我的秘密，一切聽憑郡主做主?！?

杜頤掩唇:“我的信譽，公子大可放心?！彼抗廨p移至被綁得嚴實的黑衣人身上，道:“倒是這位，秦公子真能信他對不該說的事守口如瓶？”

此人為西京人，連自己的底細都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這般干脆就做了叛徒，如何叫人能信他？

若是秦都督同樣以其性命相逼，保不齊他會將秦臨供出來。

不。杜頤可以肯定，若真出現這種情況，此人一定會把秦臨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秦臨居然放心？

她頗探究地看向秦臨。

卻見少年笑了一聲，起身走至黑衣人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黑衣人本就因為面上被劃了一刀而無比清醒，此刻在少年含著笑卻分明凍如冰窟的眼神注視之下，只覺得脊梁骨都要被凍穿。

聽得秦臨低聲道:“郡主如此放心不下，看來你一定會將我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那一刻，黑衣人清清楚楚感受到了眼前少年對他有了殺機！

他怕死，不論是誰要弄死他，他都怕得不行，因此也確實沒法保證真的不將秦臨之事告知于他人，便支支吾吾的，心虛到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既如此，便只有這樣了?！?

說完這句話，秦臨從袖中摸出個東西來，在黑衣人面前揚了又揚。

“此藥劇毒，若不服解藥，每每午夜你便會痛不欲生?！彼麑⑦@東西定到黑衣人眼前，說話語氣陰冷:“不消十日，你便會死?！?

黑衣人聽罷，嚇得屁股頻頻往后挪，生怕這要命的毒藥猝不及防就要塞進自己嘴里。

而杜頤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這毒藥是何樣子，便默不作聲拿過碎雪手上的燭燈，上前去略略一照。

只一眼，她心中翻涌起驚濤駭浪。

這明明是……

她怕是自己看錯了，又往前走了半步，經燭火點亮，秦臨指尖那小小一粒東西清晰展露在她眼下。

燭影一下一下地揚著，襯得她雙眸有幾分晦暗不明。

在黑衣人掙扎之下，秦臨將“毒藥”強硬地塞進了他嘴里。

黑衣人不愿吞咽，秦臨便死死捏著他下巴，逼迫他張嘴，硬生生提起，一個手刀擊到他脖頸。

聽得“咕咚”一聲，黑衣人面色一下變得灰敗，在秦臨松手的一刻腦袋歪歪地垂到一邊去。

秦臨功成身退般走至杜頤身側，在杜頤耳邊輕聲道:“郡主瞧，這樣便沒顧慮了?！?

說完，他行到窗邊，將窗推開了，一個起跳便躍上到窗沿。

他對杜頤道:“剩下的，郡主應當知道怎么做?！?

話音剛落，便見他雙手一返，人飛了出去，窗“吧嗒”一聲扣上。

碎雪快步走過去檢查了，又到屏風后將東西亂了的東西都擺好，指著顯然十分頹廢了的黑衣人問杜頤:“郡主，此人……”

杜頤不語，走上前去將黑衣人面上的布巾扯下，抬袖往其鼻尖一揮，只是一瞬，黑衣人便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碎雪瞪大了眼睛，全然無法理解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而她亦不打算將袖中藏了藥粉的事告訴碎雪，云淡風輕地讓碎雪到外頭叫人。

是以等秦都督火急火燎踏進禪房時，看到的便是臉上受了傷、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他臉色沉得可怕，問杜頤:“郡主，你無恙吧？”

杜頤搖搖頭:“我無事。此人想偷襲我，還將我的侍女擊暈，現下已經被我迷暈了，還請都督把人帶走好生審問?！?

方才秦臨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碎雪也是知曉的，她看杜頤就這樣面不改色地叫堂堂大都督將人帶走，心里好似打鼓一樣。

秦都督看了倒地的黑衣人一眼，又看了看凌亂的床榻與橫在上面的阿歡，不疑有他，命兩名墨羽衛將黑衣人架走。末了，又吩咐多幾個人在門口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