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綺晟與朱綺鳶立馬便住了嘴。他們對視一眼，隨即朱綺晟嘻嘻哈哈道：“圣女乃天神之子，豈是我等凡人能比肩的，我怎么敢妄議呢。”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他們清楚得很。
而蒙竹玉見二人并未上鉤，也未露出什么異樣的神色，只是低眉飲了口茶。
這時，有侍女進來，布上一桌佳肴。
菜單是杜頤親自吩咐的，因著只邀了三人，菜也是照著四人的分量準備的。侍女來時，特點給蒙竹玉備了一副碗筷。
杜頤只夾了一筷子菜，蒙竹玉便問她:“圣女，依你看，那定國公世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杜頤施施然將菜送入口，淺笑著答她:“我與他不甚相熟，不知從何評價。”
她雖長在圣女殿，但也并非全然不聞窗外事。蒙竹一族年輕一輩中最有能力者，她知道是自己面前的這位蒙竹玉。
苗陵講究一夫一妻，蒙竹玉并非蒙竹漢親生女兒，而是其早逝的親姐所生，自小記到蒙竹漢身邊養著。還未及笄時，便已展露出過人的頭腦。嫁到家中旁支后，竟然接手掌管起整個蒙竹氏的財政收支，足以見其野心與蒙竹漢對其的重視。
無疑是個狠角色。
如今這個狠角色不請自來找到她。
杜頤微微偏眸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蒙竹顏，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菜吃得差不多，蒙竹玉擦了嘴，道:“我帶了些東西贈給圣女，都在外頭呢，可要拿給圣女過目一番？”
“玉姐姐客氣。”杜頤猜不出她的意圖，便直接道:“便放在外頭吧，回去時我順道帶上便好。”
蒙竹玉眉毛微挑:“圣女真是好脾性。”
半晌，她拍拍手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手中緊握一個造型頗雅致的玉瓶子。
“我前些年釀了點酒，今日特地帶來給大家嘗嘗。”
在她吩咐之下，女子邊抬手打開瓶蓋，邊朝眾人走近。
“都是熟人，便不拘謹了，按著順序倒過去吧。”蒙竹玉離得最近，率先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女子替她斟滿了一杯，隨即起身，朝杜頤走來。
蒙竹玉抿了一口，嘆道:“好酒。”
卻在這時，端酒的女子腳一絆，大半個身子都向杜頤倒去。
杜頤下意識抬手去扶她。
女子堪堪抓住了杜頤手臂，手中的玉瓶子甩出去，從杜頤眼前躍過，最終落到了朱綺鳶腳邊。
這一變故不過發生在一瞬間，所有人都被嚇得驚呼，只有蒙竹玉依舊淡然。
“毛手毛腳的，成什么樣子。”她嫌惡地撇了女子一眼:“沖撞了圣女，還不快起來？”
女子收回搭在杜頤臂上的手，又爬過去撿起玉瓶子，嘴里低低地道:“圣女勿怪，圣女勿怪……”遂站到蒙竹玉身后，看上去十分不知所措。
杜頤望著女子觸過她的那小段手臂，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圣女莫介意，此人是我新收的，頭次到大人物面前侍奉，竟然出了這種差錯。”蒙竹玉此時皺了眉頭，瞧著她，十分關切的樣子。
因著玉瓶子自杜頤身上飛過，里面的液體大半傾倒到她身上，圣女裝束輕薄，不過一會兒，便濕了個透。
莫說此時有朱綺晟這么個少年在，就算身邊都是姑娘家，衣衫濕漉漉的也算不上得體。阿歡眼疾手快，把外袍蓋到杜頤身上。
朱綺鳶也是個機警的，當機立斷道:“我鞋襪濕了，便就先告辭了。”
朱綺晟同她是一家的，她這么說，便相當于把在場唯一的男性給帶走了，這樣杜頤處理起來，便也能從容一些，少了幾分窘迫。
蒙竹玉瞧著他們離席，目光又落回到杜頤身上，語氣有種夸張到刻意的關心:“圣女，你這樣可怎么辦才好。”
她面色偏冷，也沒做出什么熱切的表情，配上她說話的語氣，有一種莫名的割裂感。
杜頤看在眼里，更覺疑惑。
她不愿和這樣看不清摸不透的人周旋，便起了身:“我也先告辭，你們慢用。”
也匆匆離開了。
一時間房內只剩下蒙竹玉與蒙竹顏兩姐妹。
蒙竹顏見人都走了，也不知蒙竹玉要做什么，想開口詢問，想起來明姑姑的嚴聲叮囑，又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蒙竹玉悠然舉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眼睛余光掃到女子手中所捧的玉瓶子，語氣不掩遺憾:“可惜了我釀的美酒。”
酒杯擺下，她聲量陡然大起來。
“廢物，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看看圣女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她音色同人一樣冷，這般說起話來，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和蒙竹漢極像。
蒙竹顏在一旁聽著，即便此話說的對象并不是她，她也不可避免地打了下寒顫。
“是……”女子低聲應了，將玉瓶子小心放下，快速地追了出去。
明姑姑看著這人的背影，腦中忽然閃了一下，眼神驟變。
她壓下心中震驚，給蒙竹顏夾了點菜。
“姑娘，吃吧。”
杜頤離開后，便直奔圣女殿去。
雖然圣女殿距離不遠，但需穿過圣院內一處花園，走路也需一刻鐘。
她身上濕涼得厲害，叫她萬分不適，又因怕被人撞見，腳步便格外匆忙了一些。而阿歡緊緊跟在她身后，隨時注意她的外袍是否被風帶得掀開，亦或是周圍是否有人走近。
忽然，有陣疾風略過，一個人跑至杜頤身邊，直接抓住了杜頤手臂。
杜頤與阿歡都瞪大眼睛來。
手臂上的感覺有些熟悉，杜頤看向這人，發現是那個斟酒的女子。
只是，方才她坐著，只覺這女子十分高挑，如今二人都站著，菜驚覺這女子實在高挑得過分。
高挑得……如男子一般。
“你做什么，還不快放開圣女？”阿歡沖上去打她的手，因怕引人過來，特地壓低了聲音:“冒犯圣女，你是要失了福澤的！”
這話對于苗陵人而言無疑很重，這人卻仍不松手，看上去分毫不為所動。
饒是杜頤脾性溫和，也不免惱了，更何況此人很不對勁。
她厲聲道:“放手。”
女子搖搖頭，鉗著她手臂，硬拉著她往前走:“我帶圣女去更衣。”
她音量未刻意放低，顯出幾分音色的清朗。
答案呼之欲出，杜頤用力想要掙脫，阿歡在一旁急得去捶打她。
她反手一橫，阿歡后頸被擊中，軟軟地倒了下去。
“阿歡！”
眼看此人下一步就要朝自己下手，杜頤咬牙，從腰間摸出個東西，用力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