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隊長充滿誘惑與威脅的話語,如同冰冷毒蛇的信子,舔舐著陸川的耳膜。
“合作…凈靈石髓…重塑靈脈…”
每一個字眼都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陸川心頭那名為“根基殘破”的巨大創傷上。風中燭火般的煉氣一層,千瘡百孔的經脈,每一次微弱的靈力運轉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這絕不是長生仙途,這是隨時可能坍塌的危樓!
誘惑太大了,幾乎讓他窒息。若能修復這該死的根基……
但這念頭剛剛冒出,立刻被更深沉的恐懼和冰冷的理智死死按了回去。與虎謀皮?簡直是自尋死路!這三個獵人眼神里只有赤裸裸的貪婪,對禁區秘密的覬覦,還有對他懷中殘玉的無限渴望。
一旦透露秘密,交出殘玉,他陸川就徹底失去了價值,變成隨手可以碾死的蟲豸!
蕨叢外的腳步在小心逼近,踩在腐葉上的細微聲響如同催命鼓點。疤臉隊長的耐心顯然有限。
“小子!考慮得怎么樣了?我的耐心,可比‘瘴藤’開花的時間還短!”疤臉隊長的聲音再次傳來,透著一絲不耐煩的狠厲。瘦高個獵人似乎緩過一口氣,壓抑的干嘔聲停了,另一側的弓手也隱隱傳來搭箭的動靜。
陸川猛地咬破舌尖,尖銳的疼痛混合著濃郁的血腥味瞬間沖入喉嚨,讓他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瞬。
賭!
他眼中僅存的那點猶豫被孤注一擲的狠厲徹底取代。跟獵人走是死路一條,留下來硬拼更是十死無生!唯一的生機,似乎只剩下疤臉隊長拋出的另一個線索——那個所謂的、可能有“凈靈石髓”的“古墟入口”!
他根本不知道古墟在哪。但他記得系統剛更新沒多久的“區域簡易地圖”里,似乎標記了幾個在枯藤石崖周邊、象征著危險或未知的模糊點!
他猛地將幾乎耗盡的精神力沉入意識深處,那張籠罩枯藤石崖方圓十里的簡陋地圖瞬間在腦海中鋪開。山崖、溪流、毒瘴區、森林……地圖東側邊緣,靠近他現在奔逃方向的不遠處,似乎有一個細微的、不太起眼的三角標記,旁邊模糊地標注著一個意義不明的古老符號!當初系統給的備注好像是:未知古老遺跡入口(危險等級:高?)
就是它了!這是他唯一記得的、與“遺跡”沾點邊的標記!
“去……去你媽的合作!”陸川用盡力氣吼了出來,聲音因為緊張和疼痛而劈叉,卻帶著豁出去的瘋狂,“古墟入口?老子就在那!有種跟來啊!沒膽就滾回家啃土!”他吼完,根本不等對方反應,也不顧會暴露位置,丹田深處那顆“初微星璇”再次被他蠻橫地、壓榨式地推動!
嗡!
劇痛!撕裂感如同潮水淹沒全身。但他同時爆發出一種回光返照般的、超越極限的力量!一頭向著東面更深處、地圖上那片最為濃密、用粗線標識為“未知深谷區”的方位猛扎進去!
“追!”疤臉隊長驚怒交加的吼聲在身后炸響!嗖嗖嗖!又有幾支毒吹針擦著他的破衣飛過,釘在前方的樹干上,幽藍閃爍。顯然,陸川這虛張聲勢的怒吼加狂奔,反而讓獵人認定他真的知道入口位置,只是要甩開他們獨吞!
陸川甚至顧不上辨識方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向著地圖標記點大概的方位跑!他完全是在賭命!賭這片未知深谷足夠兇險能阻擋獵人,或者…能在絕境中遇到那個標記點的入口!
他像一頭受重傷的野獸,在巨大的藤蔓和嶙峋怪石間亡命穿梭。煉氣一層的微弱感知此刻被無限放大,幫助他險之又險地避開尖銳的巖石和盤絞的樹根。然而,他的身體早已瀕臨極限。強行壓榨靈力導致經脈的裂紋似乎在擴寬,丹田處的初微星璇光芒暗淡到了極致,每一次跳動都帶來臟腑移位般的抽痛。身上的傷口再次被撕裂,鮮血混著冷汗浸透殘破的衣衫。
身后的追殺聲越來越近。三道墨綠身影如同附骨之蛆,在樹影藤蔓間如猿猴般彈射跳躍,速度遠超重傷的陸川。
“看你往哪跑!”瘦高個獵人獰笑著,手中骨刀借著下沖之勢,帶著微弱的青光凌空斬下,刀鋒直劈陸川脖頸!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陸川福至心靈般猛地矮身撲地向前翻滾,骨刀帶著凌厲的風聲貼著他的頭皮掠過,斬斷了他幾縷被汗血浸透的頭發!他甚至能感覺到刀鋒上的木系靈力帶來的麻痹感。
砰!
他重重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腐葉爛泥。翻滾的沖擊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但求生的本能支撐著他,手腳并用就想爬起來繼續逃。就在這時,他翻滾后立足未穩的單腳驟然踩空!
不是平地!前面根本沒有路!腳下是厚厚的、潮濕的苔蘚覆蓋下的……松軟土層邊緣!
“糟!”陸川心中警鈴大作,但身體的重心已然失控!他下意識地想用手抓住旁邊的樹干,卻只撈到一把滑膩的苔蘚!
“呃啊——!”伴隨著他短促的驚呼,整個人連同他扒拉下來的一大片苔蘚和松散的泥土碎石,瞬間朝著腳下黑暗的未知深淵跌落下去!
“媽的!”疤臉隊長三人堪堪追到邊緣,猛地剎住腳步。下方是一個陡峭異常、深不見底、被濃霧封鎖的天坑邊緣!陸川的身影瞬間被翻涌的白色霧氣吞噬,只有零星泥土石塊滾落的聲響一路向下。
“隊長,這……”持弓獵人心有余悸地看著深不見底的霧淵,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疤臉隊長臉色鐵青,死死盯著霧氣翻騰的坑口,眼神變幻不定。幾息之后,他似乎下定了決心,眼神中狠厲重燃:“這下面就是地圖標記的其中一個未知點!廢靈谷的‘死門’!傳言進去的人九死一生!但…這小子敢跳,說明他肯定有所依仗!說不定那入口就在下面!富貴險中求,下!”
他深吸一口氣,周身土黃色靈力涌動,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盾籠罩要害:“都小心點,跟緊了!抓住他,撬出秘密,那塊玉……就是我們的翻身之本!”話音未落,他身形一躍,率先滑下那布滿濕滑苔蘚的陡坡,身影迅速被濃霧吞沒。另兩人對視一眼,也咬牙催動靈力,緊隨其后,追入那象征死亡與未知的“死門”。
墜落,水潭與光門
急速的下墜感裹挾著冰冷的霧氣,狠狠壓迫著陸川的胸腔。風聲在耳邊凄厲呼嘯,傷口被氣流撕裂的痛楚反倒成了維持意識的唯一錨點。
“吾命休矣?”這念頭剛升起,下方就傳來巨響!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體瞬間將他包裹!巨大的沖擊力拍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移位,口中猛地灌進一大口苦澀腥咸的水。不是柔軟的腐土,是深潭!他賭中了地圖標記點,但這入口竟然直通深潭!
沉重的身體帶著下墜的余勢繼續下沉,刺骨的潭水瘋狂地涌入他的口鼻耳道,窒息的恐慌壓過了全身的劇痛。陸川憑借溺水者最后的本能瘋狂掙扎,手腳亂蹬。就在肺部憋得要炸開的瞬間,他混亂揮舞的手臂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不是巖石!冰涼、光滑,帶著金屬的質感,還有些許奇異的…溫潤?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命攀住!
嘩啦!
他奮力從冰冷的潭水中冒出頭,撕心裂肺地咳嗽著,吐出腥苦的潭水,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是一片幽暗,只有水波反射著頭頂高不可攀的洞口透下的微光。他攀附的地方,似乎是一塊突出水面的、方形巨石平臺的一角。
他趴在冰冷的石臺上,渾身篩糠般發抖,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傷處,讓他痛得蜷縮起來。但他還活著!暫時脫離了淹死的危險。
啪嗒…啪嗒…幾聲石頭滾落、有人跳入水中的聲音隱約從上方傳來!
是獵人!他們也跳下來了!這深潭雖然緩沖了下墜,但顯然也困不住煉氣中后期的修士!
絕望再次如冰冷的潭水般將他淹沒。這里根本沒有出路!只是另一個絕境牢籠!
“咳咳……該死……咳咳……”陸川劇烈咳嗽著,意識在冰冷和劇痛中搖搖欲墜。他不甘地用手摸索著身下冰冷的石臺。這東西救了他一命。觸手所及,石臺表面并非平整,似乎刻滿了某種極其古拙、深奧的紋路,隱隱帶著一絲他無法理解的晦澀波動,卻完全感覺不到靈力。
突然,他緊貼著冰涼石面、還在流血的右手掌下,傳來一絲微弱至極的震動!不是石臺本身的震動,更像是……他體內那幾乎熄滅的“初微星璇”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與石臺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緊接著——嗡!
一聲低沉、厚重如大地嘆息般的嗡鳴,猛地從石臺深處響起!整個深潭的水面都被這無形的波動震出無數漣漪!
陸川驚駭地抬頭。只見在他面前不遠處,深潭中央的水面上方,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道光門!
這道光門并非實體,更像是由純粹的光芒構成。門框閃爍著深沉的青灰色金屬光澤,如同凝固了千古歲月。而門內涌動的光芒……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
藍白相間的柔和光芒,如同星塵墜落于寒潭,純凈、清冷,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生機與靈韻!這光芒的色澤……與疤臉隊長描述的、能重塑靈脈的“凈靈石髓”何其相似!但它遠比疤臉口頭描述更加真實,更加宏大!而在這純凈的藍白光芒之外,門框邊緣游走著一絲絲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又蘊含著無上威嚴的暗金微芒,如同封印神器的古老符文鎖鏈!
“這……這就是……古墟入口?”陸川被眼前的奇景徹底震撼,連身上的傷痛都忘記了。那道藍白輝光如同磁石般吸引著他體內那渴望修復的殘破根基!但同時,門框上那一閃而逝的暗金微芒,又散發出一種亙古悠遠、讓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無上威壓!
這光門,既是生路,亦是通往更宏大、更未知兇險的絕路!
“噗通!噗通!”水花四濺的聲音迅速接近!
“小子!看你這回往哪跑!”疤臉隊長帶著濕氣的獰笑,伴隨著嘩啦啦的涉水聲,在幽暗的水潭中響起!他和他的兩個同伴已經渡過深潭中央水流湍急的部分,正快速涉水朝他所在的石臺沖來!
陸川猛地一個激靈!沒有時間思考了!
生或死,在此一舉!
他拼盡最后一絲氣力,連滾帶爬地從冰冷的石臺上翻身入水,在獵人三人距離他僅剩三四丈、冰冷刀鋒般的殺意幾乎刺透后背的瞬間,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帶著對修復根基的極度渴望和對獵人的無邊恐懼,一頭扎向了那散發著神秘藍白光芒的光門!
唰——!
如同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面,陸川的身影在接觸光門的瞬間,只激起一圈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漣漪,旋即徹底消失在那片純凈而危險的藍白輝光之中。
只剩下青灰色、流淌著暗金微芒的巨大光門,在幽深的潭底空間中緩緩流轉,無聲地凝視著追到石臺邊緣、因極度震驚而驟然僵住的三名獵人,以及潭水中不斷擴散消失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