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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宗師傳承(一)

“……北疆天元族建立的乾國這十年來東征西討,隴右吐蕃木佐部被直接屠族,現在天元人已經控制了河西隴右地區;曾經號稱十萬鐵騎掃蕩西北的大夏國被壓制在黑水鎮動彈不得,甚至從黑水之戰那次,大夏國西北防線直接被撕開一道豁口,乾兵一度直逼興慶府,西平甘肅二軍司火速回援才將乾兵攔截在鹽湖區域。從那以后,為了防備天元人從西北斜刺進攻,夏國皇帝李歸元直接從右廂朝順軍司和白馬強鎮軍司中抽調足足一萬多人駐扎黑水軍司的左翼處,預備隨時增援黑水鎮燕軍司和東北的黑山威福軍司,要知道,右廂和白馬二軍司是西南防線的主要后備力量,原本是為了防備靖軍的。”

緣聚樓后院的右廂房里,宋游身著白袍,正襟危坐,白袍上隱隱有白色氣流涌動,他的身周一尺之內,空氣被切割成肉眼可見的破碎,扭曲又復原,而后再一次扭曲破碎,在他對面坐著一個身著獸皮、身材寬大但腦袋比常人略小的的男子,眉目清朗看上去二十來歲。

“乾國,哼!屠殺木佐部的那事我也有所耳聞,應該是博蘭干的,我見識過他的手段。建成二十年,天元兵分三路進犯我大靖,我身為河東路節度使,負責鎮守西路防線,那一次進犯來勢洶洶,博蘭領七萬兵連夜直撲雁門關,當我得知消息時,天元軍已至雁門關五十里內,我命鐵山靠據關以守,連夜出太原前往雁門關親自坐鎮。”

宋游此時一身書生裝扮,狹長的眉宇若塵封鞘中的將軍劍,眼神中盡是寒光冽冽的殺氣,但是他的殺氣不同于鐵山靠的尸山血海,宋游的殺氣是浩然正氣,滌蕩萬物天地一清。

“那一次,他在關下射殺漢民一萬多人,只為逼我出關迎戰……我自然不會出關,我見過比這更慘烈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屠族的事了。”

“后來戰事退去,他居然只身來到雁門關尋我。”

槐木里幾乎脫口而出道:“那他為什么還活著?”

宋游搖了搖頭,“那次他來找我,我沒有出手。”

槐木里身體微微前傾,凝目問道:“為何不留下他?”

宋游盯著他,槐木里也盯著宋游,兩人面前的桌子,發出咔擦聲,頃刻間化作木屑,周圍空氣變得狂暴起來,房間里的花瓶、屏風無端震蕩哐當響個不停,在一個青花瓷瓶清脆地破碎聲中,來自當世劍道與武道最強者的對峙結束了。

槐木里瞅了瞅右手端著的缽盂,上午因為買燒餅折取黎金留下的缺口,此刻又被削下了一塊,而宋游的白衣本來無一粒塵垢可以突破護體劍氣,此刻卻有了一絲木屑。

槐木里只是笑笑,隨口問道:“誒,宋宇通,你這里管飯不?我飯碗都被你斬了,你得負責。”

宋游淡淡道:“馬上到晌午了,一起吃點,至于你剛才提到的那件事,休要再提了。”

槐木里死死地看著宋游地眼眸,道:“不這樣,漢人必亡!”

宋游道:“你要這樣做,我便留你不得!”

這時楊婧儀在門外喊道:“姨父,姨姨叫你和那位客人吃飯啦!”

說完,透過門窗上的紗紙,看見楊婧儀踏著小步子,飛快地逃走了,方向是向著酒樓大堂的方向,估計是去叫鐵山靠和宋玉吃飯。

宋游推開房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然后抬起白靴跨過門檻向主宅走去。

槐木里在后面笑罵道:“好你個宋宇通,我還當你是真心實意做出請的姿態帶老子去吃飯呢?老子前腳剛抬起,你就先跨出門去了。”說完,趕緊就跟上腳步出門去了,早上就吃了一個餅子,這會兒餓慘了。

宋玉來到后宅客廳時,一眼就見到了槐木里,只見槐木里坐在飯桌邊上,沖他微笑道:“小娃娃,俺們又見面了,老夫與你有緣呀!”

宋玉輕輕嗯了一聲,默默走到宋游身邊左手邊坐下,鞠霽看到在場的當家主母楊景兒,家主宋游,坐在上首位,趕緊上前見禮。

這倒把宋游楊景兒夫婦愣了一下,宋游坐在上首位掃了鞠霽一眼,神色平靜,楊景兒看向宋玉,宋玉只說了一句,“節度使府故人之女,通曉醫術”,楊婧儀在一旁嘟囔道:“你不是說她是你姐姐嗎?”

楊景兒美目輕瞟了一眼宋玉,嘴角止不住上揚,她向鞠霽招手喚其上前來,鞠霽輕快地挪動小步子來在楊景兒身邊,但有意無意的,鞠霽站在楊景兒與宋玉中間,面朝楊景兒,眼簾微垂,楊景兒笑問到:“丫頭,你是哪里人?方才小玉說你是從前節度使府的故人之后,不知道是哪位府中舊人?”

鞠霽聽她這話,心里突了一下,再觀主位上夫婦氣度雍容不凡,雖一個平靜淡然,一個眼神靈動,但俱都有一種不怒自威叫人不敢放肆的敬畏之感,于是一個大膽的猜想在心底醞釀形成。

鞠霽深吸口氣,呼氣,這才從容而不失禮地答到:“回夫人的話,奴婢是太原府人氏,祖父是舊日節度使府中的行醫,奴婢不敢擅呼祖父名諱,奴婢姓鞠。”

槐木里逼音成線沖宋游笑道:“嘖!宋宇通,你可不如你這寶貝兒子啊!至少在紅顏知己方面不如,上午我還看見這小子和一個小乞丐似的女娃子賣燒餅呢?這剛到中午就又出現了另一個女孩。不過那個女娃子卻不是這丫頭能比的,她恐怕是自你之后,這世間百年內僅此一把,看到你兒子和她站一起的時候,我才總算相信佳偶‘天成’一說了!”

宋游猛地扭過頭瞪著他,眼神冷芒湛湛,槐木里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激動、熱切、驚喜、還有一絲蒼涼。

一位劍道大乘可能最害怕的就是一生絕學隨著自身隕落,從此泯于世間,槐木里在此時告訴他,在這世間,除了他這一把當世最強的劍,還有另外一把,即使此刻還如同一塊未成形的神鐵毫無威力,但是神鐵就是神鐵,那是上限遠在劍道大乘之上的存在,不然劍道諸宗散修為何稱其為“劍骨天成”?

“別急,等吃完飯我再詳細說這件事,你我的傳承斷不能就此斷絕!”

而另一邊,在聽到這女孩自報姓氏的時候,楊景兒仔細想一想節度使府中舊人,鐵山靠直接道出:“鞠合曾經充任大人的府中行醫,若我沒有記錯,她應該是鞠老先生的孫女。”

楊景兒拍手笑道:“對對,鞠老先生的孫女,我就是看丫頭眉眼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來,我這記性真是不管用了。”

楊景兒忙又問道:“小丫頭,鞠老先生可好?節度使府解散指令還是我夫婦遠在京師時發出的,我們原打算回江南路老家歸隱,后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太原府,我們就開了這家聚緣樓,打算在此地扎根了,想來,也有十年未曾見到他老人家了。”

鞠霽平靜回道:“阿爺三年前便已歸天了,勞夫人掛念了。”

槐木里看著滿桌子的菜,口水直咽,見對面楊景兒不斷旁敲側擊地探詢鞠霽的性格脾性,宋游又沒有任何表示,忙打斷道:“這丫頭眉目平和,眼波清凝,當是有慧根,懷有大善之心,夫人可安心讓她留在身邊,教其斷句禮儀,日后不定能成為你家的一大助力,恰如你當年輔佐你夫君一般。”

楊景兒微微頷首表示認可這番話,轉又笑問道:“不知道大師何人?能識得慧根,當有慧眼,大師可可不止是游方行僧這么簡單吧?”

宋游沒有告訴楊景兒槐木里的身份,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成名多年的武道宗師,從前沒有交集。也是,一個是朝廷重臣,一個是少林護法金剛,劍尊的劍不會直指少林,護法的拳亦不會直轟雁門,哪怕不時從世人口中聽聞對方的事跡,也只是生出有機會當結交一番。

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淡淡響起,猶如銹蝕的血刃緩緩抽出刀鞘,片片猩紅斑駁砸地:“北少林四大護法金剛之首,達摩院首座——渡厄,原名槐木里,十年前不知何故出走遼左,自此江湖久不見血浮屠!”

天下劍道,河東一人,一劍可斷天河水;武道巔峰,血色浮屠,一拳可當百萬軍!

楊景兒終于知道眼前這位獸皮裹身的來歷了,原以為只是一位游方修行的苦僧,未曾想竟是與自己夫君齊名的武道大乘,楊景兒不由得收斂了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再次看向槐木里的眼神多了幾分尊敬和謹慎。

另一邊,鐵山靠說著這話時,幽黑的眼眸寒光凌冽,其中倒映著槐木里的身影像是在燃燒。

槐木里瞟了宋游一眼,然后望著鐵山靠只是笑,他當然能感知到鐵山靠的武道位階,在他眼里還是能看的,畢竟一名武道宗師放眼整個大靖朝,乃至北乾大夏,也不過屈指可數了:“想打也得先吃飽了再說,老子在遼水河畔吃了十年生魚,喝的是冰山雪水,有時候來兩個天元猴子解解饞,也是可把老子我苦著了,今兒……”

宋游輕輕夾起一筷子黃河大鯉肉放入嘴中,眼神斜睨了槐木里一眼,槐木里“嘿”了一聲,左手捧起飯碗,右手徑直伸向鯉魚眼,夾下半個魚腦袋放進嘴里,嚼了個七葷八素,一臉滿足。楊景兒睜大了眼眸看著這二人的舉動,啞然失笑,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吃起飯來,宋玉楊婧儀鐵山靠也很有默契的不吭聲,端起碗開始用餐,鞠霽很有眼力見地為眾人添備飯具,直到楊景兒把她的動作看在眼里暗中點頭認可然后讓她坐在楊婧儀旁邊一起用餐,這場與眾不同的聚餐在沉默地咀嚼中進行。

……

自從那天槐木里登門后,緣聚樓后堂每日用餐就會多一人。

槐木里在和宋游連續密談三天后,終于第四天早上,他們一同走出了房間,直奔宋玉房里。

當他們趕到宋玉房間時,宋玉在下棋,一種他們未曾見過的棋。棋盤對面,鞠霽身著黃白色衣裙,圍著一件厚厚的青色綢袍,神情認真肅然,細眉輕顰,如一泓清冷的月牙泉的眼眸中,倒影著胸前的棋局,恰似幽月映冷泉,一切了然間!

一只纖細的素手只身入局,輕拾一顆子,緩慢且堅定地落于十點鐘方向的一處白格子里,得到此時,鞠霽細密的纖眉才松了一松。

宋玉見她居然落子于此,彎眉倏地輕挑一下,當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鞠霽時,發現鞠霽正笑盈盈地望著他,那清麗的眸子似乎會說話,此刻它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和驕傲,透著一股子少女才有的清新神采。

宋玉凝視了鞠霽三秒,鞠霽的靈眸如同一面明鏡,一塵不染,通透寧靜。

“槐木里說得不錯,這女孩果然天生慧根,什么東西一點就通。當年我稱之為媽媽的那個女人逼著我學習的眾多才藝中,這國際象棋便是其中一道,我從十歲學起,每天抽出一小時練習,也是花了一周時間才掌握所有的基礎陣局,她僅僅三天就學會了我教給她的布局之法,而且已經能勉強制造一些足以困住十級以下業余棋手的棋局了……鞠霽,或許你和前世的我一樣,是天賦異能者,只希望你莫要落到我這般下場……”

宋玉罕見地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他眉毛彎彎睫毛長長的,生得本就俊美,這樣小男孩純真摸樣看得鞠霽神情一呆,有些醉了,楊婧儀在旁邊眨也不眨地盯著宋玉,心道表哥居然這么可愛!

“我不喜歡被人盯著,你還要看嗎?棋子收起來重新來過吧!”宋玉的純真可愛只存在了眨眼睛的一秒里,馬上他又恢復了平日里冷淡的神情語氣,平靜地道。

鞠霽驚訝道:“不下啦?”

楊婧儀也眼神奇怪地望向宋玉,三天里宋玉就沒有輸過,在她們的潛意識里宋玉也不會輸,可是現在他怎么不下了?

一瞬間她們反應了過來,鞠霽下意識迅速捂上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把歡呼聲賭回喉嚨里,楊婧儀則一臉崇拜地盯著鞠霽,眼里閃著星星。

鞠霽輕啟合不攏的唇“哦”了一聲,低著頭收拾殘局,動作慢得像八旬老太太。

二女都沒有發現,當鞠霽的子落下后,宋玉手中一直捏著一個子,反復摩挲,眼睛平靜地盯著棋盤上的一個位置。

“宋家小子,快!帶俺們去尋你那老相好!哈哈!”

宋游聽了這話,劍眉蕩了一下,向著屋內二女和宋玉掃了一眼,眼神看不出喜怒。

宋玉輕輕地“哦”了一聲,起身跟著槐木里下樓走上折柳東街,他也有好些天沒去楊懷玉攤子上轉轉了,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宋游一身白袍長發梳攏盤在腦后,走在最前面,三人成虎似地來到楊懷玉攤子前。

今早冬日初陽依舊,金色暖陽映襯在楊懷玉干凈的臉龐上,小麥色的肌膚散發著健康活力的氣息。

瘦小的身軀在攤子后不停地為客人遞送油餅同時接過錢幣,動作麻利行云流水,想來這些天楊氏油餅的名號打出去了,每天都有很多慕名前來品嘗楊家鹵肉餅的食客。

圍著攤子的人群中還有許多青衣小帽的家丁,手提一個竹木編制的食盒,看樣子是應了主人家的命令,采購大量的肉餅拿回府中充做早餐。

“您慢走!”

“好好!楊老板生日興隆,明天記得給我預留五十個鹵肉餅,其中十個要裹點鹵湯進去,我家少爺愛喝那湯汁。”

“記下了!”

楊懷玉某一刻,在遞給一個食客鹵肉餅之后,心頭不知為何有所悸動,莫名望向一個方向,然后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仙人:長發盤旋腦后,白衣飄飄,陽光都沾染不上那一抹白,那抹白色自成一世界。數十年后,當她成為繼宋游之后的又一劍道巨擎,回想起初見師傅的感覺,她說道:“那個人讓世界都清凈了!”

宋游盯著她的眼眸,一直盯著,深邃的黑色中漸漸浮現一柄寒光,寒光一閃而過,另一邊楊懷玉身體顫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一瞬間體內有什么被牽動了一下,楊懷玉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游,眼中閃過一絲忌憚,眼角余光偶然瞥見宋玉立于其左手,她恍然間明白了什么。

楊懷玉眼神重新指向宋游,微微點頭致敬。然后很自然地向宋玉招手,指指鍋里的鹵肉餅,宋玉繞過客人,來到攤子后邊,和楊懷玉肩并肩站立著,楊懷玉比宋玉還要高上一個帽兒,于是兩人,一個把油紙包好的肉餅遞給食客,一個翻動油鍋中還未炸熟的肉餅,或者揀起已經炸好的肉餅遞給身旁的女孩,宋玉此前沒有和楊懷玉一起做過這些,此時兩人的配合卻像多年老夫妻一般默契得當。

槐木里斜睨宋游,見其眉宇間神色復雜,似是歡喜,又似慍怒,遂笑道:“哎!和未來的劍道第一人一起賣餅子不丟人,將來待他倆大乘名滿神州,傳出去定是一段佳話!”

宋游冷哼一聲,也不作聲,但是神色明顯放松了一些。他倒真不是覺得自己堂堂劍仙之子跑去街頭賣燒餅有損顏面,而是那女子的態度,桀驁不馴倒還罷了,若這百年難現的劍骨天成是個膽怯卑下之人,那這把劍就算是失去了鋒芒了,宋游生氣的是兒子性情太過溫和,被一個女子使喚,實在是不合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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