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下韻律五音齊
- 魂穿神狄:全職傳承人
- 煙波云海
- 4992字
- 2023-03-01 19:28:29
“映紅姐,我們打個賭?”
“賭什么?”
“就賭,三日之內,幽州軍的歸屬。”
“幽州軍的歸屬權?”
“沒錯。”
“哼,想從我這里套出情報?別做夢了。”
“不,我不需要你的情報,我知道方謙已經把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將軍伍長都給賄賂了一遍,有能耐有膽氣的將軍也都被他趕到幽州北方,和奚族人搶一塊地皮去了。”
“……”
公孫映紅只能表示沉默。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那種不安感越來越重,她覺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在幽州,并不是在面對著一個落難的國公,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洛陽,回到了在云韶府的日子,就像是在面對那個在運籌帷幄間,仿佛天下盡在掌控的武皇!
她從來沒在翌陽郡主的身上感受到過。
她雖然恨極了武皇,但也打心底里懼怕那個女人。
畢竟,那是武皇,那是橫壓一國世家大族整整三十年的女人。
可現在,她又有那種恐懼感了。
“你……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分析。”
嗯,就是分析。
狄公的這句臺詞放在這里可太棒了。
公孫映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出來了,這個男人知道的可能要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他住進了大都督行轅,完全可以在任何時間點,把這一切都告訴狄仁杰。
但他沒有。
他選擇來到了環翠閣見上自己一面,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就是翌陽郡主的人。
他在考慮什么?
他在布局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權謀和布局不是公孫映紅的強項,現在的她感覺自己腦子快成一團漿糊了。
細密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滲出,她完全猜不透李艾的真實目的,甚至都猜不出來他為什么要和自己做這一場,關于幽州軍歸屬的賭局。
“你想要的賭注什么?”
數分鐘以后,李艾才從面前佳人的口中聽到了這句話。
李艾微微一笑,輕聲道:
“三十美女。”
公孫映紅虛瞇著眼睛,冷冷地看著李艾。
她絕美的俏臉上,滿是寒霜:“你癡心妄想。”
“是啊,我確實是有些癡心妄想,但……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我不愛功名,不愛錢財,我只愛美人。”
“哼……失心狂亂者,終為其所害。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
李艾輕輕一笑,他心里直呼,穩了。
能說出這句話,這就說明面前的佳人已經想明白了,至少肯定不會無腦地抱著個炸藥包跟著翌陽郡主在幽州城自爆了。
現在只需要再加把火,讓她意識到,那三十名美女就算留在了翌陽郡主身邊,最后也還是會被當成籌碼。
畢竟,翌陽郡主想當武則天第二已經想瘋了,她不可能就此罷手的,聯絡越王逆黨名單要錢,聯絡莫度也要錢,她的錢可不一定能供得起那么龐大的關系網,所以,她真地有可能會拿人來抵債。
于是,李艾的語氣里有著讓公孫映紅難以理解的輕松,也有著非比尋常的語重心長:
“唔……人是會變的,一開始有人似乎說過,她的目的是報仇雪恨,要殺了那個人,為自己的父兄報仇。后來,她勢力逐漸變大,因為那個人嗜殺,所以歸順她的人也越來越多,她的野心也在時刻增長,她漸漸地開始膨脹,不滿足于只是復仇,她覺得自己可以,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就是那個位子上的女人了。”
公孫映紅聽著李艾的話語,她陷入了回憶中。
翌陽郡主曾經是她們這一群仇恨滿盈之人心里的一束光,她有地位,有能力,她也是個女人,更能體悟女性的難處。
因此,她的身邊聚攏了很多很多人。
后來,她就變了。
她變得暴躁、易怒,變得歇斯底里,也變得愈發瘋狂。
有時候公孫映紅也會問自己,翌陽郡主僅憑幽州一州之力,她怎么敢舉事,她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但她說服了自己,因為那份關乎越王逆黨的名單。
名單上的人太多太重要了,牽扯的世家大族也太多了,一旦她真地聯絡成功,是真地有顛覆武周的能力。
還有莫度,莫度這個突厥主戰派,他麾下的軍隊實力完全可以抵得上一個大唐的觀察使兵馬司。
如果莫度答應入中原,并聽從翌陽郡主的指揮,那她的手里就相當于握有兩道三州之力,以兵利而威逼洛陽……這,這好像能成?
但李艾的話,卻一下子驚醒了夢中人。
“但她根本不知道當年太宗皇帝還有高宗皇帝,到底是依靠什么打的天下,根本不知道那拱衛京師的十二衛率,到底有多么可怕,她根本不知道名單上的人,空有錢財、治世的能力,但他們根本調不動大唐的主力軍。她唯一的倚仗,大約就是千牛衛中有自己人了吧……呵,的確很厲害,但只有復仇,或可功成,一旦舉事成功,天下大亂再起,怎么排,也輪不到她李青霞來坐那個位置。”
“……”
公孫映紅沉默了片刻,她伸手拿起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不相信……”
她的聲音先是很輕、很壓抑,然后就又再次變得堅定:“我依舊不相信,你和狄公兩人再厲害,我絕不相信你們三日內就能拿下幽州的兵權,你知道為了這個,我們……唉……”
“如果我說,可以呢?”
“哼,絕不可能,狄仁杰沒有理由觸碰幽州軍權,他雖然是大都督,但也只是名義上歸他管轄而已,就算是大柳樹村的事情敗露,也最多就只是損失一個方謙而已。”
是啊,哪怕是大柳樹村造反事件前后因果全部水落石出,五城兵馬司的官軍是從犯,首惡元兇是方謙,他一個人沒了,根本無傷大雅。
但問題就在于,方謙吃里扒外,借著聯絡五城兵馬司和自己身為幽州刺史的便利,在實際上掌控了整個幽州軍,翌陽郡主根本就不是幽州軍的實際控制人。
李艾估摸著,這個消息根本就沒有傳到翌陽郡主那里,方謙這個老壁燈早就在幽州城里把翌陽郡主給架空了,而那女人還在做美夢呢。
再說方謙,他這個土皇帝坐久了,根本不清楚朝廷禁衛的戰斗力到底是什么樣子,自以為握著五城兵馬司那可以直接調用的一萬多兵力就敢造反了。
一旦方謙起兵反叛,狄公再順勢鎮壓成功,收攏幽州兵將,那么翌陽郡主等人在幽州多年的經營基本就直接毀于一旦了。
所以,李艾直言不諱地說道:
“映紅姐,掌控權力的男人,并不可信,也不可倚重,權力、錢財還有美色,這世間任何一種誘惑,都可能會是男人的弱點。方謙根本就靠不住,當你們以為所有人都和你們站在統一戰線上的時候,總有人會掉隊,總有人會出問題的。”
公孫映紅依然不相信,李艾也沒有再行勸說。
他只是很認真說道:
“我說一說我的提議。我并不清楚你在為李青霞做什么事情,但是,我只要你在幽州兵權交替之后,就老老實實地待在環翠閣,哪里也不要去,把所有李青霞派來聯絡你的人都關起來或者干脆殺死,營造出一種你們環翠閣已經被查沒的假象,這樣,你,還有銀杏她們就都能安然無恙。”
“你是要我背叛郡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只是為了保全自己,不是么?”
這是一條非常中肯的路線,各不相幫,只為自己。
“……”
公孫映紅沉默了半晌,她感覺不對勁,如果她真地走了這條路,李艾能得到什么。
就只見坐在她對面的那位翩翩公子,平靜地站起身,一手負于身后,一手懸于身前。
他雖狂放不羈,但他衣袖齊整,他雖瘦弱不堪,卻挺立起一身傲骨。
他輕走幾步,借著正午投進正堂內的陽光,緩緩說道:
“華夏一統國祚,始于秦,強于漢,將興于我大唐。悠悠眾言,四海齊鳴,歌聲嘹亮,樂舞升平。映紅姐,你覺得,我要的是什么呢?”
公孫映紅輕抿嘴唇,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冒失地闖進自己的世界,和她一樣喜愛胡琴,喜愛音律,喜愛高談闊論的年輕公子。
“我將十二平均律交給你,并不只是為了琴行,也不是為了功名。音樂向來都可鼓動人心,上至皇親貴胄,下至黎民百姓,人人可歌頌,人人可銘記。這制琴之法,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十二平均律,原是妙手偶得之,它由我在此世首創,本應由我發揚光大,再由我開啟傳承……唉,映紅姐,滕王尚且全家問斬,我一個小小的黃國公,如今也如花鹿一般,任人會獵。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一別,日后你我便再難相見。我若能活,也該亡命天涯,躲避內衛刀兵;我若身死,也合該是天命難違,世間再無得意。但是,這制琴之法、這器樂的傳承,不可斷絕!一音一律,一韻一聲,如今世上唯獨映紅姐你,最能懂其中道理啊。”
說到這里,李艾轉回身,朝著公孫映紅,雙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公孫映紅被李艾說得芳心涌動,她顫抖著,輕聲說道:
“公子的家人中,可是有器坊世家的傳人?”
李艾忽然抬頭,迎上了佳人噙淚的眸光。
南北朝時期,七大世家的頂級貴胄,唯獨輝煌顯赫一時的器坊世家失去了傳承。
有人說,是因為五胡入了中原,北朝皇帝們偏愛胡樂,南朝皇帝尊道愛佛,中原樂器不再受到世人追捧歡迎,器坊就此沒落。
有人說,器坊世家以舞樂而定家傳,器坊出品的樂器,奏響出的音樂有妖惑人心的能力,于是就被官府明令禁止。
還有人說,器坊世家人中多為貌美男女,深受旁人覬覦,因此禍及家族。
但李艾卻知道,器坊世家之所以沒落,其實是因為亂世。
器坊世家曾經在季漢的時代輝煌過,季漢初年,天下太平,以當時季漢劉禪為首的人們都愛歌唱、樂曲,所以,論起來,器坊是劉禪第一個建立并扶持起來的手藝人世家。
但到了后來,亂世再起,器坊世家就由盛而衰,追捧樂曲的人越來越少,喜愛天下名琴的人也越來越少,這才逐漸沒落。
其實器坊世家的傳承從來沒有斷絕,但因為關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喜歡音樂的人又都認為樂曲僅用作陶冶情操之用,是為下乘之物。
而專注于鍛煉樂器技藝、專注于樂器制作的,又變成了,地位低下姿色貌美的伶人和清倌人,還有和他們一樣分屬下九流的匠人們。
于是,樂器制作的技藝沒有進步,在實際上的工具沒有突破的情況下,樂曲的曲風也難以有長足的發展,而且這個時候樂曲沒有五線譜這種便利地音樂記錄方式,全靠師傅手把手言傳身教,外加上戰亂頻仍、食不果腹,想要把曲子流傳到后世,可太難太難了。
這才是器坊世家傳承,在世人眼里已經斷絕的真正原因。
于是,李艾前世的唐朝人,就做了一個無比偉大的優化——將樂府名曲,以詩體、詞牌來表示極容易斷檔的樂曲傳承,就此,傳頌千年,連綿而不絕。
雖然武皇的所作所為比較令人不齒,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因為有了前兩任皇帝的文治武功,她在位時期的武周,其實可以算是比較安穩的太平時代了。
器坊世家的傳承,只有在真正的太平盛世,才能譜出最好、最迷人,也最振奮人心的曲子。
“莫非……公孫大家,您是……”
“匏土革,木石金,絲與竹,乃八音。我本姓姜,乃是絲竹器坊世家的后代傳人,父親族兄卷入越王之亂,車裂而死,我失去本姓,被充入云韶府,淪為舞女,又六年,《劍器》舞大成,得皇帝賞識,獲姓公孫。”
微微低著頭,公孫映紅悲傷地說著自己的身世。
李艾輕輕起身,他高興地說道:“那么我,也算是托對人了。”
公孫映紅從回憶中抬起頭,看向李艾,美眸中閃爍著晶瑩的光點,她似乎在期待著,對方能說出某個姓氏,讓她至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和她們家一起堅守著器坊的傳承。
而李艾這時候就想起自己那個江州的黃國公府,不說是家徒四壁吧,但也算得上是赤貧如洗了。
說到傳承,應該不會是自己那個黃國公帶來的傳承吧。
但母親那一邊……
李艾記得原身的母親是位清倌人,因為出身卑賤,到黃國公全家被殺的時候,他都沒能得到國公府的正位。
她姓什么來著?
哦,呂。
“家母姓呂,原是江州潯陽畫舫上的一位琵琶樂師,喚作呂氏女……我猜想自古以來,姜姓和呂姓,皆傳自炎帝神農氏,可能,也有些淵源吧。”
李艾再次長揖,復又起身看向面前佳人。
公孫映紅潸然淚下,她很想沖上去抱住面前這位故人家的公子,但她并未有任何動作。
到底是李艾前面說的那些輕佻又絕情的話,還有兩人勢如水火般的立場,讓她猶豫了。
但她默認了李艾那一聲聲“映紅姐”的叫法,至少讓她知道,在傳承樂理器坊這一道上,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
莫名其妙多了故人之子的這一層身份,公孫映紅不再對李艾冷若冰霜,但她依然沒有放松警惕。
至少,她并沒有告訴李艾,那位呂氏女,才是她一直在等的江州故人。
只能說一句,世上因緣際會,妙不可言。
李艾也沒有多想,他沒等來對方的回答,于是就感覺自己其實和器坊世家沒啥聯系。
畢竟,天底下因為無可奈何而成為清倌人的女子那么多,咋可能原身的那位老娘就是一位器坊世家的傳承人嘛。
唉……哪有這么巧的事呢?
但現在,嗯……有點尷尬哈。
李艾輕咳一聲,動動面皮,希望能恢復到幾分鐘前自己那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然后,他借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道:
“那神農氏為舞樂鼻祖,他夜作五弦琴,蓋定宮、商、角、徵、羽五音,是故,‘天下韻律五音齊,直言盛世為太平’。
“有映紅姐操辦,我想要的,已然能夠實現。如果有一天,你我在某處相遇,我再找你借錢,你可不要拒絕我啊。”
“嗯……”
這一聲很輕很輕,李艾差一點就沒能聽見。
“那么,先前的那份賭約……映紅姐,還請受之。三日后,幽州局勢,必見分曉。”
公孫映紅依舊沒有答話,她還在權衡利弊。
現在的她早就已經十分清醒,不再一味且固執地相信翌陽郡主的話語。
“那既然如此,公孫大家,我告辭了。”
李艾拱手一禮,作勢離去。
“等等!”
公孫映紅急迫道。
……
PS:前文的伏筆和設定我可埋了不少,我猜你們一定都看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