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的閉幕式一直開到下午四點鐘才結束，整整三天都沒有睡午覺。

姜容亢奮了三天現在躺在床上，差點直接昏過去。

孟嫻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姜容的房門關著，只以為是在寫作業。

做好了飯敲幾遍門沒聲，推門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姜容連校服都沒脫，就直接進被窩里睡覺了。

“容容，吃飯了，起來了。你爸說給你帶烤串了，不起來就涼了。”

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完全黑了，頭頂的燈不知何時被打開了，臥室的門虛掩著。姜容起身的時候，可以看見客廳透過來的光。

“媽，今天吃什么？”

姜容揉揉眼，伸手把松了的馬尾綁緊，推門出去就嚷嚷吃飯。

桌子上擺著剛剛炒好的豌豆蝦仁和豆芽粉絲，孟嫻一邊打發姜容去盛飯，一邊數落姜容爸爸還不回家。

剛起來一會，還沒有什么胃口，姜容低頭小口地嘬著米粥。

“媽，我們這學期結束就分科了。”

“這么快啊。”，孟嫻掃了一眼微信，沒有什么通知，頭也不抬地說。

“我想學物化生。”

“可以呀，你喜歡就行，我不會干涉你的。”

孟嫻答得很隨意，就像是應允姜容買奶茶一樣輕松。

“嘩啦啦”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木質的大門被拉開又很快關上。姜存山扶著一米高的鞋架換鞋，隨手將鑰匙仍在架子上。

“吃飯啦，看來我趕上了。容容，你的烤串，快來拿。”，姜存山是政府的一個小科員，工作并不忙，卻也要六點多才能下班。

原本埋頭吃飯的姜容，陡然雙眼放光一個箭步上去，笑嘻嘻地拿過烤串。有條不紊地解開袋子，拿了一串雞翅出來吃。

“外套別亂扔，待會還得我收拾。”，孟嫻側著身子對著姜存山叮囑。

“知道啦。”，脫了外套的姜存山一身輕松，自己拿了雙筷子，然后吃著姜容盛好的飯。

“你們怎么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容容，你不是開運動會嘛，不好玩還是作業太多沒寫完，怎么懨懨的？”

姜存山很少看到姜容這么沮喪的瞬間，他印象中的容容是很愛笑的。

話音剛落，孟嫻才意識到姜容一直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一直忙著學校里的事情，都沒有好好和姜容說話。

兩雙眼睛都盯著姜容，生怕錯過什么重要信息。

“爸，我分科想選物化生。”

“好事啊，想學就學唄。”

“我要是分班，沒考上實驗班怎么辦。”姜容斟酌許久，才緩緩地吐出這句話。

“容容啊，并不是說你的成績非要考到多高多好。你學習盡力就可以了，我和你爸從來沒有要求你的成績，實驗班還是平行班都無所謂。”

“如果是這樣，那我學習又是為了什么。如果高考沒有那么重要，為什么還要好好學習？”

“你能提出這個問題，就證明了學習的意義，你已經開始反思去追尋人生的意義了。”

“更多來說，是一個途徑。達到一定的高度，才能不需要在乎物質條件，真正遵循內心。”

“你覺得這樣很功利，不純粹，至少你的努力都是可以看得見的未來，成為普通人也要付出努力的。”

夜色愈深，萬家燈火。周五的晚上是周末的開始，也是南川一中唯一的假期。

“容容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我看她今天心情不好。”

“放心吧，我們家容容看起來乖巧溫順，她自己心里拿著主意呢。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學習，她中考就不可能直升。”

綠色的桌布上攤著一張做了一半的數學試卷，旁邊的草稿紙寫得滿滿當當，從圖形到演算都很規整。

手機亮著的對話框里只有兩行話。

宋師兄，你學習為了什么？

少有的可以自己掌握人生的機會。

十分簡短又直切要害，屏幕亮了許久才完全黑屏。

自己掌握嘛，高考，應該還是相對公平的吧。

周六的早上恢復正常上學時間，又是六點半。

踩點進教室的好處是很爽，壞處是班主任看你不爽。

“今天查什么古詩？”，姜容放下書包，掏出語文必修一開始翻。

“短歌行。”，周念念只是瞥了一眼姜容，順便把頁碼也報了出來。

姜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背書很快，即便是過了很長時間還能記得。

不知是運動會三天玩嗨了，還是三天沒睡午覺困的，姜容一整個早讀都是用手撐著頭，假裝背書，其實偷偷在那睡覺。

多虧了周念念打掩護，不然以姜容窗邊這危險的位置，肯定會被班主任拎出去站。

上午的最后一節課是政治，姜容已經餓得腦袋冒星星，還得強撐著聽課。

“有什么吃的沒，我好餓。”

周念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姜容，從桌肚摸出一包蝦條。

姜容把蝦條放在桌子下面，老師的視野盲區，輕輕撕開一個口子，生怕鬧出什么動靜。

后來姜容站在講臺上宣講的時候，才發現在所有端坐認真聽講的學生中，有一個偷偷摸摸搗鼓其他東西不聽講的學生有多明顯。

“靠窗邊那個女同學，回答一下如何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

政治老師是個嚴謹的老頭子，他講課不脫離課本但又能延伸到現實生活很多方面。

比如下調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或者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很多看起來遙不可及的事情，在他的嘴里都變得很通俗易懂。

“發展實體經濟，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

“坐下，以后上課專心點。我知道你們班很多人分科不會考慮政治。你們學九科很累，往往顧此失彼。”

“其實政治沒有那么無趣枯燥，也不是高懸于空中樓閣。如果以后你們繼續學習政治，會發現政治很有趣，或許在哪天就會突然提點你一下。”

政治老師換了一個方向，背對著姜容繼續講課，似乎剛才的小插曲不是發生在他身上。

但姜容不是年過半百的人，她的心思細膩敏感，很快意識到自己剛剛做的不對。老師沒有明著批評她已是照顧女生的臉面，她不能因為老師的寬容就忽視自己的錯誤。

周念念看著姜容后半節課都失了魂似的，又不敢多講話，傳了小紙條過去，也只有兩個字——沒事。

真的，沒事嗎？

周念念嘆了一口氣，想著下課再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