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思考之后祁荒和蘇穗穗將對方請入了屋內，小小的客廳里只有一張破舊沙發，如果不是祁荒堅持，可能他還要一直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玩紅白機。

不過為了表示一視同仁，四個人還是都盤腿坐在了榻榻米上。

祁荒笑著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樊魁豪爽地咧了咧嘴：“那是當然。小荊，來整段背景故事。”

荊冷玉的右手手指在左手淡藍色的腕帶之上敲擊了幾下。緊接著腕帶上射出淡藍色的光線，在空中投影出一段全息視頻。

視頻的內容很簡單，是一個人有些崩潰的依靠在街道旁的路燈上，這個表情痛苦的男人抽完一根煙之后，痛苦的捂住頭顱，緊接著自虛空之中，一些深藍色的物質涌出，在半空中構筑成扭曲的肢體形象，這些形象中有英俊的臉龐，女人妖嬈的肢體或是大腹便便的禿頭中年人。

然后便絲毫不令人意外的，這些仿佛只是生活壓力的具象化的事物，開始破壞街道，直到武裝人員將其摧毀。

視頻播放結束，荊冷玉開始了隨后的介紹：“這是在三十年前東華所爆發的災變，通常在通常發生在生活壓力較大的青中年群體中出現。其形式是以這些虛空中出現的淡藍色物質為載體，將精神崩潰達到極值時的想象具象化，生成現實中的形式各異的怪物。

所謂災變則是指在這個絕大部分事物都遵循著客觀的物理規律的世界里，卻突然出現的不符合常理或者超越認知的事物，包括齊先生和蘇小姐你們這次所遇到的結緣神也被我們稱之為災變。”

見對方沒有提出問題，荊冷玉繼續介紹：“但是，災變除了超越認知不符常理這個特點之外，還有另一個特點則是：不管災變的破壞性有多大，最終總是可以被人類掌握和利用，如果無法控制的災變，只能歸咎于想象力，行動力，科技發展與應用的能力不足。

所以隨機發生在全球各處的各種災變，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對于人類隨機的進化。當然災變的破壞性越大，同樣也意味著人類在進化這條道路上能邁出的步伐越大。”

祁荒和蘇穗穗聽到這都沒有發問，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

荊冷玉繼續：“但是無可奈何的是，當年這場被東華命名為“心質”的事物似乎無法遏制，只要生活中感受到壓力，達到那條無法觀測的線，這些東西就會從人的內心噴涌而出，而且每一種心質產生的怪物都會擁有不同的特點和能力，而絕大多數人在產生這些心質實體之后，仿佛是將自己整個人獻給生成的怪物后都死去了。”

祁荒突然問道：“沒死的呢？”

樊魁無所謂的插話回答：“那當然是變成牛逼的人上人了唄。”

荊冷玉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頂頭上司，接著說：“是的，而且每一種心質生物在其創造者將其創造出來，出現在現實世界的那一剎那，形態便不可改變，能力也隨之固定。

但隨著那些沒有死去的幸運兒，精神愈發的偏激，其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也會隨著水漲船高，所以這些新出現的特權階級相當于某部漫畫中所說，越發癲越強，越強越不正常。”

祁荒聽到這就明白了，笑了起來：“哦，精神病院大亂斗啊。”

蘇穗穗向荊冷玉投以抱歉的微笑。

樊魁只是感覺這說法很對他的胃口：“沒錯，那時候整個東華都變成了一個精神病院，而且心質即使在全球出現的災變里，規則的優先級也是名列前茅的。”

“優先級？”祁荒對這個新名詞很感興趣。

“打個比方吧，就像祁小哥你們這次所碰到的那個叫結緣神的東西，雖然我們只搜集到了邊角的資料和信息，但就我想結緣神他對于生物的侵蝕，怕是不能對心質怪物產生任何影響吧。”

樊魁用例子回答了這個問題，也順勢自然而然的把話頭接了過來。“所以這種直接建立在唯心主義上的災變，很難使用其他的災變技術來遏制。”

祁荒點了點頭：“所以？”

“所以直到廖先生來到這個世界為止，東華幾近崩潰。”

樊魁面無表情的說道：

“就像瘋狂的軍備競賽，沒有人能放棄這種能夠一步登天的力量，代價就是讓自己接近極度的崩潰，越痛苦越崩潰越瘋狂就有可能獲得越強的力量，所以倫理道德這些過去用來維持作為人的尊嚴的東西，在心質災變時，就成了上好的祭品，血緣相殺只能算是最簡單的刺激。

只要想當人，就不可能擁有力量，就只會被那些瘋子神經病奸殺犯，踩在腳底下！道德完完全全成為生存的阻礙！”

荊冷玉看見樊魁臉上的肌肉有些抽搐，知道作為一個度過了那二十年心質災變的老兵，他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了，于是接過了話：

“作為士兵作為社員，我們不懼怕死亡，但是完全沒有反抗意義的死亡實在是太過于殘酷了，我們那時候甚至都沒有能夠對于那些深度癲狂的心質操縱者任何有效的傷害手段。直到被我們同樣命名為“第三類接觸”的災變，也就是廖先生與他的同僚們，或者說是你們的同行者，來到了我們的世界。”

荊冷玉提到廖先生這三個字是眼中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感激與尊重，老兵樊魁同樣也是如此，他用滿是老繭的粗糙大手揉了揉臉，長長呼出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的說：“當兵的就不怕死，但是連能殺敵的槍和子彈都沒有。對我們來說是比死還要難受啊。”

荊冷玉語氣鄭重的繼續說道：“廖先生和歐冶子教授一同打造了現在東華通用的心質編輯體系。”

說著她向祁荒二人再次展示了一下左手上淡藍色的腕帶，“通過有規劃和章法的觀想和心理輔導及對于每個人心質材料的控制元件，我們可以在精神崩潰線以前，挖掘自身所聯系擁有的那些心質，通過對于物理規律的學習以及觀察，創造出我們所需要的結構。比如。”

說著，荊冷玉輕輕抖動手腕，腕帶淡藍色的外殼脫離，如同機械結構圖一般，所有細小的構件一一漂浮在半空，包括達到微米結構的淡藍色電子元件。

“直到此刻，我們才能通過我們的心質武器對那些瘋子們展開清算。”

祁荒和蘇穗穗都被勾起了興趣，兩人在征得同意之后，伸手觸摸那些淡藍色的細微元件，發現其質感與真實的塑料金屬材料一般無二。

樊魁已經從剛才有些傷感的記憶中緩過了神，見到這一幕他不屑的切了一聲，伸出手在空中捏合。

淡藍色的套筒、槍管、保險機、擊錘支座、擊錘簧桿、擊錘簧、彈匣底板、托彈簧、托彈板、彈匣卡榫簧、扳機連桿銷、復進簧在他手指間一一浮現。

在老兵駕輕就熟的組裝，以及金屬元件碰撞的聲響聲中，淡藍色的手槍在樊魁的手指上輕巧的打了個轉。

他得意的將手槍拋給祁荒：“嘿！男人就得玩這種東西。小東西是娘們才玩的。”

這般暴論自然是引得在座的兩位女士同時怒目相向。

祁荒自然是興致勃勃的拽拉槍筒，撥動扳機，發現沒有子彈之后，他向樊魁搓搓手指，樊魁從指尖向他彈過一枚淡藍色的子彈。

“試試？”

“試試唄~”祁荒笑著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在真實的明黃火光中，淡藍色發扁的彈頭落在地上，祁荒嘖嘖稱奇地撿起來，和真實的銅質彈頭一般無二的變形，接著那枚彈頭如同沙礫一般，星星點點的藍光逸散，消失在祁荒的手中。

祁荒抬起頭好奇的問：“這算是在質能守恒里面加了一段無足輕重的唯心主義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