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蘇羽快步走在空曠的廠區碎石路上，留下一個孤獨的影子。

“蠢貨蠢貨！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

他不由得跺了跺腳，白大褂口袋里放著一種基于氣態鋰電池制造的中轉產物--氮化物的原型固態電池樣品，硌得大腿生疼。

今天，蘇羽本該親自與陳默討論的氮化物固態電池可行性方案，但產線經理這個蠢貨似乎把對方氣走了。

此刻這可行性很高的方案，沒有對方的氮化物專利授權，卻是已經成了廢紙。

蘇羽頭疼，BTD那邊也在研究動力電池，但愿那邊，不要太快注意到氮化物這條路子吧！

要不然，寧得可就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了。

現在，蘇羽急著要去找鄭總，他覺得即將要成立的寧得時代新能源公司，要發展的可行性商業化動力電池，最好能跨過既定的“半液半固”技術路線階段。

可以直接從這種絕佳的固態電池氮化物正極材料開始研究，這絕對是能讓研發事半功倍的事。

雖然這么干有點激進，但蘇羽覺得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讓寧得在固態電池的技術上實現一次飛躍。

可惜...

鄭總否決了蘇羽口中“冒險”的跨越式技術路線，執意選擇打“穩健牌”。

畢竟現在的寧得，已是電子鋰電領域當之無愧的老大了。

而且，第二名的BTD咬得很緊，寧得不能自己犯錯，給對方超越的機會。

在鄭總看來，公司現在不是要技術冒險，而是要穩健前行。

就像帆船賽里的頭名舵手，從不會輕易改道去追野風。

帆船比賽的“風向理論”，早被鄭總刻進自己的骨子里了。

當第二名想賭野風，改道鼓帆時，第一名只需跟著對方調整方向就行。

哪怕是風向不對，大家也是同時后退，第一名依舊是第一名。

要是風向對了，大家還是同時前進，第一名還是第一名。

深城國家新能源重點實驗室。

江教授的辦公室。

今天實驗室在進行一些特殊實驗，所以空調調得很低。

江教授放下《論證超臨界流體中離子傳輸機制的跨尺度解析——陳默-施密特模型的理論構建與實驗驗證》初稿。

他搓了搓略微凍僵的手指，往汝瓷杯里續了熱水，杯底的普耳茶早泡得發白。

“叮鈴鈴！”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嗯！好的！我這邊會盡快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的?！?

...

BTD那邊通知三天后考察遠途新能源的電話剛掛斷，他還沒放下的手機又“叮鈴鈴”響起來。

江教授望著屏幕上“老林”的來電顯示，忽然眨了眨眼。

這老小子，可別又是閑著無聊，打電話來氣自己。

沒辦法！誰叫自己認錯了氣態鋰電池的研發者，還把陳默的成果當自己得意門生的，在老林面前炫耀了大半個月呢！

真相揭開的一瞬間，就很尷尬。

江教授已經借口跟老林這種“閑散”行政人員不一樣，自己有科研任務，很忙的。

然后...快一周不理老林，就不會被氣到了。

逃避雖然可恥，但真的很有用。

現在江教授覺得，對方差不多該忘了那事了吧。

猶豫了一會兒，江教授還是接通了電話，這大半個月沒聽到老林的聲音，茶水都沒味了。

額..咱們就是說，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這可是普耳啊，它都能泡發白了，肯定沒味?。?

“老江！救場如救火！”林副院長的聲音震得江教授發麻：“陳默這小子想收遠途新能源，三天后去考察，許明遠是你學生，幫著給牽個線？”

江教授右手小指一抖，茶水潑在紅木桌面上，他連忙放下茶杯。

這套汝瓷茶杯可是大領導送他的，卒瓦了他要心疼大半年。

“你們今天約好了唱雙簧是不是？”他扯了扯領帶：“BTD剛說三天后去考察，你們也跟著湊熱鬧？”

電話那頭一陣兩人對話的聲響，江教授聽著好像是陳默的聲音。

“巧了不是？前段時間我聽你說遠途那小子把房子都給低價賣了，再沒人接盤就得喝西北風，陳默這也不是想幫幫他嘛！”

緊接著，對面林副院長突然放軟聲調。

“老江??！你幫許明遠把BTD那邊推了吧，當初你把氣態鋰電池的研發者弄錯了，陳默可一點都沒怪你...”

道德綁架是不是...只要我沒...額...江教授還真有。

江教授打開抽屜，望著自己與許明遠的畢業合照，照片里的人穿著黃色衣領學士服，胳膊勾著他的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指尖劃過相紙邊緣，他忽然想起上周那通電話里，向來沉穩的孩子竟帶著哽咽：“江老師...房子已經掛中介低價出了，要是BTD再拒了我...我只能回北美了?！?

一念至此，江教授對陳默的那點愧疚感壓下去了。

你老林會為了自己的學生道德綁架，難道我還能為了自己這張老臉，去坑自己的學生嘛。

“放屁！少一個子都不行！”他撫過那張褪色合照的邊緣，望著許明遠帽子上的黃色流蘇：“你老小子別凈想著撿便宜，讓陳默那小子準備好錢，BTD那邊可不差錢！”

電話里換成了陳默的擲地有聲聲音：“江老師你放心，我這邊絕對不會虧待許總的！”

掛了電話，江教授又給BTD那邊的聯系人發去消息。

“考察當日請準時到場，另有一方人員欲一道洽談合作，望公平競爭。”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回眸望著窗外漸沉的太陽。

當年他們爭的是產學研誰優先，如今孩子們爭得是誰的技術能賺到真金白銀。

沒有對錯，只是時代在發展，我們的生產力在進步。

如今早已不是產學研紛爭的年代了，而是國家托底筑牢技術根基，民營市場在浪潮中廝殺競逐、勝者為王的嶄新時代了。

另一邊，林副院長的辦公室。

“你小子怎么...”

林副院長將手機放在辦公桌上，眼眸里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咱們這才幾天不見，你小子膽子大了啊！都敢搶我手機咯！”

“我那侄子在北美谷哥法務部待過，收購這些事他懂的多”他伸手虛點兩下：“到時候讓他跟著你，別吃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