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呃啊……”

變身時的感覺，總是那么地要命。

那種如同渾身血肉骨骼都在一起扭轉絞合、撕扯拉伸的感覺，是疼痛并伴隨著一股奇異的愉悅感的。

這個過程，門諾就算已經經歷過了這么多次，也依舊不能完全適應。

而在他面前不遠處。

弗立維，其實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一個狼人的變身。

這與阿尼瑪格斯變形是完全不同的。

相比起后者那種順滑而流暢、宛若泥偶塑形的觀感，在旁人看來，狼人變身無疑會更顯得殘酷而真實——

肌肉是一塊塊膨脹、再撕裂的；

骨骼是一節節增長、再扭轉的；

關節是一處處錯位、再拼合的；

毛發是一叢叢一片片，強行從皮膚里如萬千根針一樣穿透出來的……

在這期間。

還伴著人耳能夠輕易聽到的骨頭嘎吱作響、血肉嘶拉呻吟、關節噼啪摩擦，乃至那銀灰色毛發大片攢生的窸窣紛雜。

之前在那個月圓之夜的小木屋里，當麗貝卡第一次看著門諾在自己眼前變形時。

她幾乎是要哭出來的。

共情能力極強的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伴隨著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動靜，正在經歷著這一切的門諾究竟會有多么地痛苦。

而現在，即便是已經第二次看了，她眼中人不由地閃起了淚光。

“噢！”

皮斯托下意識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他還是在指間留了兩條縫。

因為他知道，身為門諾的兄弟，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不去認真看著他的。

至于卡米婭，倒是還好，雖然她也忍不住輕輕抿起了雙唇。

而此時此刻。

她送給門諾的那個項墜，正在門諾的領口縫隙中，透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清冷光輝。

“呼——”

變身的時間其實倒是不長的。

倒不如說，隨著他變身的次數增多，這個過程實際上還每回都有所縮短。

門諾猜測，這可能與他平時人類形態時的身體素質增長，是有著一些對應關聯的。

“弗立維教授。”

剛一變身完成，門諾便沖著對面的弗立維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能讓對方在第一時間就明白，自己確實能在狼人變身的形態下，依然自行維持住理智。

“哦，看起來，真的沒問題……這可太神奇了！

你也好、布洛里斯特小姐送給你的這條項鏈也好，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議。

還好，月癡石的這種運用方法沒有被伏地魔知道，要不然……哦，梅林的胡子！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弗立維教授尖聲尖氣地感嘆著。

見門諾確實一切正常，才放下魔杖，放心地走上前去，友好地碰了碰他的胳臂。

門諾那尖利的狼爪，在魔咒練習室內照明用的火光中，閃耀著鋒銳的光芒。

但是本該欲要瘋狂地撕裂一切的它們，現在卻都如同掛在廚房刀架上的廚刀那般，鋒利、寒光四射、但卻只會用在它們該被用到的地方。

令人安心。

“阿特拉斯先生，你還好嗎？感覺怎么樣？”

只是驚嘆之余，弗立維還是忍不住問道。

“當然，我不能說這種感覺非常好，那肯定是騙人的——但它確實能夠接受。

有些不太愉快的火苗仍會在心底里滋生，不過都在可控的范圍以內。

我能確信我可以憑借自己的意志，將它們壓制在最微弱的程度上，它們無法盛大地燃燒起來，來左右我的思想。”

變身后，門諾的嗓音會有些沙啞和發悶，但他話語中的那股子精氣神卻依舊沒變。

這能讓熟悉他的人一下子就明白——

哦，這還是他，那個大家都認識的、謙和有禮的門諾。

而后，當門諾沖著麗貝卡、卡米婭與皮斯托依次點頭示意，讓他們不必為自己而擔心之后。

他終于取出了自己的魔杖。

變身以后的他，對很多事物的感知能力似乎也變得敏銳了許多。

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得到，作為杖芯的赫布底里群島黑龍的剃刀尾刺，正在他的掌中持續地逸散出一種略顯灼熱的鋒芒。

只是這支十一又四分之一英寸長的魔杖，在此刻的他手里，就顯得有點兒小了。

“首先……”

他的另一只手，隨手拋下了一根羽毛，任其飄飄搖搖落在了地板上。

“弗立維教授，請幫我看著點我的施咒動作和咒文念誦。

您知道的，我還從沒有真正施放過魔咒，再多的練習，也不過就是一種不知其所以然的拙劣模仿罷了。

但是至少，我希望我還是能夠模仿得盡可能地像樣一些……

飄浮升空（Wingardium Leviosa）！”

一揮、一抖；

手腕的圓轉輕彈，帶動杖尖一起一落。

齒分、唇合；

咒文音節在舌尖精準地躍動。

再沒有比這更準確的飄浮咒施咒過程了，沒有浮夸的顯擺、也沒有深奧的縮略，樸實無華、但卻一絲不茍。

門諾的施咒是沒有性格的，他忠實于魔咒本身，不做半分出于主觀的增減。

這在一些很講究個性的巫師眼里，或許會顯得死板而僵硬，可在此之前，恐怕誰都無法忽略掉他本身是一個啞炮的事實。

在這個前提下，他的施咒堪稱完美。

但很顯然，不管是他手中的魔杖、還是地上的那根羽毛，都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反應。

這也是在門諾、以及在場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只是難免，也更會為這一幕感到遺憾。

天知道他在私下里練習了多少遍？

不過門諾倒是顯得有些無所謂，就見他聳了聳肩，隨即便笑著道：

“也就是姑且一試罷了，萬一能弄出點兒動靜來呢？畢竟我也還沒這么試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稍稍清了清嗓子，跟著便重新擺好了姿勢。

這回，即使先前平靜如他，也不禁微微吸了口氣。

而后，在嚴陣以待的弗立維教授、以及屏障外那三雙眼睛的凝神注視之下。

就見他用幾乎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揮杖動作與念咒聲調，再度施展了一次每一個巫師幾乎都會使用的飄浮咒。

然而這次，他所念誦的咒文本身，卻與先前截然不同——

“喂，老弟，你給我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