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澤心里咯噔一下，女人的直覺真的是很可怕啊。

他在心里糾結要不要回答，但溫菲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她馬上換了個非工作的話題：“老板，下周末六點我家舉行舞會，你要來噢。”

舞會！

這是星月帝國上層貴族家庭之間的日常交際方式，參加舞會的一般都在貴族圈子里，其中不乏各界名流。

而且，她說的是‘你要來噢’，不是‘你來不來’。

說明這是正式的邀請！

鄭耀澤在心里摳字眼揣摩含義，抬頭看的時候，溫菲已經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作了，表面看上去實驗室似乎沒什么工作，但實際上，各種零碎的工作還真不少，這都需要她這個秘書操心。

他一時間有些慌亂，上次在學校里出名，很多情書塞到他的宿舍，但那也只是極大的滿足了鄭耀澤的虛榮心而已，要說愛情？他還沒那感覺。

在星月帝國上層貴族家庭之間，邀請他人參加舞會，只是象征著好友關系而已，到不了男女朋友關系的層面。

不過鄭耀澤并不知道，溫菲已經很久沒有參加家族舉辦的舞會了。

但明明只是普通的邀約，鄭耀澤卻覺得心中一陣悸動。

他強裝鎮定，拿起一份《皇都日報》擋住臉，陽光透過窗戶照下來，報紙還是沒能擋住它，讓陽光照出了鄭耀澤微微上挑的眉毛。

那什么，我不是還要了個獸人族少女當秘書嗎？怎么沒到崗？難不成工作都是溫菲一個人在做？該死！

怎么能讓溫菲一個人工作？不過這樣也很好，她就可以在實驗室里待久一點。

“那些話很幼稚吧？”

一只白白的小手拍了拍鄭耀澤的腦袋，接著紙條在他眼前滑落，上面字跡非常清秀，鄭耀澤撿起來，看到了上面的話。

該死，明明只有我倆在實驗室啊，為什么要用紙條？

明明是辦公桌，可朦朧間，鄭耀澤竟然有種上學時候前后桌傳紙條的感覺。

不過他沒傳回去，而是轉過頭對溫菲說：“哪些話？”

溫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人人自由什么的。”

鄭耀澤撓了撓頭，既然認出來了再裝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他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不是，相反，很先進，超越了幾個時代。”

鄭耀澤自然沒說謊，能在奴隸制的社會中誕生出這樣浪漫又偉大的理想并為之奮斗，哪怕這種奮斗顯得微不足道，也是極其讓人動容的。

“人人生而自由，不僅在身體上自由，在思想上也是自由的。”

鄭耀澤很認真的說，對他一個現代人來說，自由平等的思想早就貫穿于腦海，理解溫菲說的那些概念并不困難。

“思想上……自由……”

窗外那棵高大的鴿子樹上，剛擺脫稚嫩的綠葉隨風搖曳，下午一點半的陽光被這群葉子攪散成圓形光斑打在酒紅色的木桌上。

溫菲盯著光斑，此刻的她竟有一種靈魂深處的顫栗，好像有人終于點醒了她一樣。

是啊，像這樣在酒館里花錢買下奴隸然后放他們走，只能救那么幾十個人，但是思想上的解放卻能讓千千萬萬個奴隸重獲自由。

終于，她又抬頭看向鄭耀澤。

雙目對視，她沒有之前那么坦然了，雙頰有一點點紅。

過去很多人曾經追求過她，她也曾與一些追求者探討過這樣或那樣的理念，可那些所謂的追求者表面上紛紛點頭表示支持，背地里卻會暗暗嗤笑她的幼稚。

奴隸永遠只能是奴隸，只能是商品，哪怕一萬年過去也是如此，這是普羅大眾的認知。

溫菲在靈魂上的感覺分外孤獨，她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孩，不然也不會在那時候領導新聞自由運動，做出如此背逆家族的事情。

外界很多傳聞說溫菲高冷，實則不然，她只是一直難以找到靈魂上的伴侶，世上每一個靈魂都是獨特的，但總有那么些靈魂尤其特別。

“老板，你有點特別。”

溫菲說，她趴在桌子上，一顆圓圓腦袋下枕著雙纖細潔白的小手。

她突然很渴望探究眼前這個東方人的靈魂，其實上次往鄭耀澤宿舍放玫瑰，溫菲是帶著點兒玩的性質的，但這次不一樣，她終于被著短短的一句話打動了——不是肉麻的情話，也不是海誓山盟的承諾，就那樣平淡的一句話，觸動了她深處的靈魂。

鄭耀澤咳了一聲，不知道怎么接話，就在這時候外面逐漸喧鬧起來，他才驚覺時間過得好快，已經到了下午兩點，正好是學生上課的時刻。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鄭耀澤順著聲音看去，是古德爾教授。

“哈，這么努力？我來看看你的進度。”

古德爾教授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他掃了一圈實驗室，不由眉頭一皺，不少設備仍舊光潔如新，就像沒啟動一樣，這小子在干什么？

“初步方案有了嗎？”

古德爾教授一邊走一邊詢問，他眼神亂飄，鄭耀澤身前的辦公桌上干干凈凈，怎么看也不像是科研人的桌子。

“還沒有呢。”

鄭耀澤漫不經心的回答。

古德爾教授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鄭耀澤確實是個天才，但過去掛了那么多科被退學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誰知道是不是他懶惰貪玩的壞毛病又犯了？否則何至于到現在還像沒開工一樣？

“鄭同學，學校和帝國方面都很看重你，很支持你，希望你珍惜這次機會，我得去上課了，再見。”

古德爾教授暗戳戳的提醒鄭耀澤，他在心里想，我可是帝國大學的校長啊，親自來看你的實驗室，難道還不足以體現重視程度嗎？你小子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嗯，不過，作為考察的一部分，還是得和精靈王他們說一下。

古德爾教授離開后，實驗室又恢復了平靜，高高的鐘樓上，鐘擺在回蕩的余音中漸漸回到原來的位置。

“我很擔心他的能力啊……到現在連機器都沒開動……”

鐘樓里，一成不變燃著溫暖火焰的壁爐旁，響起來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