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城的地界太靠海，這個地方說風就是雨，反正天氣沒個準時，這不，今天天氣預告明明說是情況萬里，出門沒幾步兜頭就一盆瓢潑大雨，下的人都快沒脾氣了。

這里的天氣連成一片，哪哪都沒個好天氣，南明鎮的雨水沒南明城那么豪氣，有點像女子的哽咽，參雜著無盡的憂愁似的，淋淋漓漓的飄著。

南明鎮的一處房子里發出一聲驚叫，然后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接著沒過多久救護車響著鳴笛嗚嗚的靠近，不多時將一個發白的耄耋老人臺上了車，隨著救護車嗚嗚的開遠周圍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雨水的滴滴嗒嗒聲。

這時屋角陰暗處爬出一條長得極為怪異的蛇，說它怪異因為它的背上長了一雙翅膀，頭上還有兩只角，它那雙黑不溜丟的眼睛一直盯著那輛救護車走遠才轉過頭鉆進了陰暗的巷子。

等那蛇消失不見，有三人撐著油紙傘在青石小道上慢慢的由遠及近，前面那女子一身的旗袍，在這雨天里別有一番風味。她們三人來到一處房屋門前，那門上的繯首張了口，門便開了，三人走了進去。

怪蛇尋著那老人的氣息從陰暗的地方一路追了過去，最后來到了南明鎮醫院面前，等天完全的黑了下去，路燈亮了，燈光將藏在草叢中的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睛照的雪亮雪亮的，它似乎不會累，一直保持著仰頸高看的模樣，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醫院的時針指向凌晨兩點，這個時候是人的深睡時刻。躲在草叢中的蛇見上面的人走動頻率已經減少，它終于動了，仰望了那么就它的脖子居然還這么靈活，真是羨煞人了。只見一條靈動的身影快速的穿過草叢爬入人行道，爬上樓梯，上到三樓，它躲在門口，賊頭賊腦的探頭看，數著護士磕頭的頻率一個飛箭穿了過去，快速的進入了老人的病房。

守夜的人睡在旁邊的折疊床上，那是老人的兒子。怪蛇從床底爬上了床，它不敢出碰老人，只是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這張臉是它看著他慢慢的從青年到壯年再到老年，實在是最熟悉不過了，人類的生命不過幾十載，在它的眼里實在太短。

老人似乎說了幾句夢話，很小聲，它只能爬近了去聽才能聽的清楚，“程宇，程宇，你回來啦！”

怪蛇知道習程宇是習老爺子家的寶貝孫子，在這個窮鄉僻壤，就出了習老爺子家這么個高考狀元，那天慶祝的宴席大擺了三天，比老爺子的八十大壽還要隆重。但自從習程宇上了大學就很少回家了，從學校出來之后的五六年里就更少見他回來了，有時候兩年都不回一次家。老人家想親眼見上一面都難。

怪蛇似乎很懂靈性，看到老爺子微微抬起的手，它習慣性的蹭了過去，那微涼的身體觸碰到老爺子的瞬間，他醒了。怪蛇看到老人眼睛突然睜開，他們觸不及防的對個正著。

那老人似乎一點都不怕，反而很吃驚，還伸手過去摸了摸怪蛇的腦袋，動作很親呢，語氣虛弱的道，“你怎么來了！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什么了，不要出現在人前，你怎么就不聽。”

怪蛇不會說話，用它光滑的額頭蹭了蹭老人的手，似乎在告訴他不要生氣，它來看一眼就走。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

說起來他們的認識挺驚心動魄的。南明鎮這個地方山多，俗話說靠山吃山，習老爺子年輕的時候經常背著竹簍上山采藥來補貼家用，南明鎮的山石原始荒山，里面藥多但是蛇蟲毒物猞猁，大蟲等兇物不少，上山是危險重重，但沒辦法當時民生艱難，不去是死，去了還有機會活。多數隔三個月村子的青壯年就會五六人結伴進去，等再出來時一般都會少一兩人，傷一兩人，這還是好的，壞的時候還有過有進無出的。

那年習老爺子和村里的四個年輕人第二次進山，那是他經歷過最為兇險的一次，為了采一支人參，他們被大蟲追，他和同伴分開了，那大蟲一直對他緊追不放他慌不擇路摔下了山，也是他命不該絕居然活了下來，但是腿卻斷了短期內不能行動，他只能在附近找了個山洞躲了起來慢慢養傷，一天夜里他被無數的沙沙聲吵醒，那聲音就像無數的爬行動物在蠕動，習老爺子膽大，他悄悄的在暗處觀察，一看才發現居然是群蛇再欺負一條蛇，那蛇長得很奇怪，頭上頂著兩只角，背上還有兩個翅膀，和圍著它的同類一點都不像，他當時就心想原來動物排斥起動物來比人更直接。

一條蛇怎么是群蛇的對手，不多時它就被撕咬的奄奄一息，當時習老爺子為什么要出手相救呢，大概是因為他看到了那條蛇的眼睛里說著我不想死，習老爺子拿起雄黃就撒了出去，群蛇四散。

習老爺子將那條快死的蛇救了，還將它的傷口包扎了一番。等蛇醒來，他用棍子將它趕走了，因為他必須離開這里，蛇是最記仇的。

習老爺子就這么拖著病腿，居然磕磕絆絆的，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威脅的找到了另外的一個可以居住的山洞。其實似乎那條蛇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這條蛇的牙齒是這座山的生物最怕的。如果剛剛不是群蛇圍攻，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正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老爺子在吃完最后一塊干糧之后老爺子的腿依舊沒好，現在出山那是找死，他只能開始吃附近的野草。某一天他睡醒，身邊居然多了只野雞，他驚疑不定不敢吃，第二天又多了一種野鼠，他還說不敢吃，等到了第三天他佯裝睡著終于逮到了那給他偷偷送食物的東西——原來是那天他救的怪蛇。

蛇是冷血動物，但心卻是暖的，知道知恩圖報。

那怪蛇不僅給他送吃的還給他送柴火，實在是將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他從來沒見過這么有靈性的蛇，那蛇被當場抓包也不跑，反而四肢亂動的想跟習老爺子溝通，習老爺子看了半天終于看清楚了那蛇想說什么，它指著它的傷口，是說感謝他救了它。

之后的幾天相處，習老爺子也終于相信這條蛇就是靈蛇。在那個養傷的山洞里他們居然相處的很和諧，不知什么時候他們成了朋友。

習老爺子之后每次進山都會偷偷的去老地方看一下怪蛇，為什么要偷偷的，因為怪蛇畢竟是蛇，還是條異常有靈性的蛇，最不容易被人所接受。沒想到他們的緣分會這么長久，習老爺子的大半生時間都是怪蛇相伴度過的，比他老伴陪他的時間還長。

睡在折疊椅上的人翻了個身，老人推了推怪蛇，“你該走了。”

怪蛇戀戀不舍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