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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始料未及

“八寶蓮花紫砂香爐、琴瑟和鳴玉壺春瓶、鹿安居士的百花爭春圖。”

白嫣然一一念過第丟失的物件,目光與季凌云交匯,交換著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朱玲始終垂首靜立,面上神色嚴肅,沒有半分異樣。

白嫣然放下名冊,看著朱玲問道:“小八說,晚些時候大生曾來尋你說話?”

朱玲知道此事瞞不住,有心想要實話實說,但有些話卻還是說不出口。

自從佟家的下人送走后,大生儼然成了朱永的心腹,但兩人素來并無往來,大生來找朱玲自然只能是朱永的授意。

朱永知道王妃命人清點庫房后便知事跡要敗露,好在這差事正好落在了朱玲身上,朱永便想著讓女兒遮掩過去,心中還松了口氣。

庫房里有上百件寶物,除卻夜光杯這等御賜的稀罕物,其他物什哪里全部記得住。這次也是他倒霉,偏偏靈希公主惦記著夜光杯,這才暴露了。

而八寶蓮花紫砂香爐、琴瑟和鳴玉壺春瓶、鹿安居士的百花爭春圖等這等寶物,放在尋常人家可做傳世之寶,但在王府的庫房里就不值一提,泯然于眾了。

只要朱玲不做登記,或者干脆在名冊上抹去,誰還記得庫房里有這些東西。

可他卻失算了,算錯了人心。

若是從前,朱玲即便不情愿也不敢反抗父親,可如今的朱玲更不愿辜負王妃的信任,也不想失去這唯一一個擺脫束縛的機會。

所以她并未如父親所愿,而是將名冊缺失一事一五一十的呈給了白嫣然。同時這也意味著,她長久以來的隱忍就要一朝付之東流了。

見朱玲緘口不語,白嫣然心中了然,一切正如自己所料。她嘆道:“忙活到這會兒,你也累了,都下去歇著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朱玲依言退下,關上門的那一刻終于松了口氣。轉身卻正好對上一個人的視線,細看才知正是賬房的裴先生。

裴堂眼中帶著欣賞之色,笑道:“你這丫頭倒有些意思,可真不像是朱永的女兒。”

朱玲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接話,裴堂卻已然推門進了書房。

書房里季凌云看到裴堂毫不意外,白嫣然微微福身他也泰然自若的受了,走到書桌前與季凌云一同看著桌上的美人圖。

季凌云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等著聽昔日先生的夸獎,卻冷不防被裴堂打在后腦勺,只聽他笑罵道:“你這小子,從前你的畫技若能精進至此,還有那左家兒郎什么事?”

話雖如此,裴堂卻對自己這個一手教出來的得意愛徒甚為了解。身為嫡皇子,季凌云六藝皆通,卻并不精研。并非天賦所限,而是心性所致。

季凌云生在皇家,卻偏生一副瀟灑不羈的脾性,更是懶得遮掩,口耳相傳后往往夸大其詞,儼然一位聲名狼藉的紈绔子弟。

他畫技上乘是不錯,卻少了幾分神韻,正是缺那作畫時的心思。如今畫的是白嫣然,自然是傾盡心思,那畫中人的神韻便格外傳神,堪稱名家之作。

季凌云在裴堂面前也格外松散,吊兒郎當的調笑道:“總不能處處都叫我獨占鰲頭,也要給旁人留些活路。”

裴堂拿著畫看的欣喜,嘴里卻罵道:“你這小子好不要臉。”

白嫣然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心頭微暖。

元和帝對嵐貴妃和季司宏的愧疚偏寵,是自佟氏為后的那一日便注定的。但季凌云何其無辜,或許在他心中裴堂這個先生才更像他心中對父親的期許。

玩笑兩句,裴堂放下畫,看著季凌云正色問道:“朱永這兩年越發不知所謂,此次倒是個好機會,若能借機把他趕出去,也可杜絕佟家再明目張膽往王府里塞人。只是……”

白嫣然自然知道裴堂的顧及,她接口道:“只是如此一來難免惹得佟老夫人不快,母后那里怕是也要多想。”

裴堂看了眼白嫣然,沒有再說什么。更重要的是從此以后,不禁佟老夫人要將白嫣然識做眼中釘,皇后怕是也要受其蠱惑對白嫣然不滿。

季凌云的臉色沉了下來,指尖輕敲桌面,冷冷道:“朱永這些年暗地里的小動作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時機未到,才裝聾做吧罷了。那些東西我也能猜得出去了哪里,他沒那個膽子拿去典賣,也沒那個福氣享用,想來應當都拿去孝敬他的主子了。”

裴堂也譏笑道:“佟老夫人一向眼光毒辣,此次倒是看走了眼,派了這么一個廢物來怎么,眼下你覺得時機到了。”

季凌云抬頭看著白嫣然,眼中的冰霜瞬時化作春暖花開,笑道:“從前她無非是以我府中無人主持中饋為由插手,如今娘子正是府上名正言順的夫人,自然輪不到旁人再來指手畫腳。”

白嫣然抿唇,會意的笑道:“妾身知道該怎么做了。”

裴堂打了個呵欠,疲倦道:“果然是老了,看了半日熱鬧竟也覺得乏了。既然你們心中有數就行,我先回去睡了,都早些休息吧。”

白嫣然說道:“天色已晚,不如先生今夜就在府里歇下吧,我這就讓人收拾一間廂房,先生稍坐片刻就好。”

裴堂擺了擺手道:“不必如此麻煩,賬房里間有床鋪,我在那里對付一宿就行,你們也早點睡吧。”

他邊說邊走,說罷人已經出了書房。

季凌云看向白嫣然,笑得意味深長。

“先生說得對,長夜漫漫,我們早些歇息吧。”

白嫣然暼了他一眼,面上浮現幾許紅潮,嘴里說道:“王爺近日公務繁忙,妾身瞧這書房里也有榻,不若王爺今夜也在這里對付一宿吧。”

季凌云上前將人攬在懷里,調侃道:“娘子此言可是抱怨為夫忙于公務冷落了你?這倒是為夫的錯了,良宵苦短可不能浪費,本王還指望能用小郡主或小世子留下先生呢。”

季凌云說的這般直白,白嫣然羞得面紅耳赤。正在這時,外面卻卻有不識相的前來攪擾。

“稟報王爺,方才接到古侍衛長傳來的緊急消息。”

從南陽到京城的信鴿一般正是兩日功夫,也就是說這消息是古方在前夜子時前后傳來的,如此看來的確是發生了什么緊急情況。

白嫣然趁機從他懷里掙脫,避在一旁整理已經被那人半解的衣衫。季凌云見大勢已去,只得無奈收了心思,將人傳了進來。

古方的消息只有短短兩行,筆記凌亂,可見提筆匆忙,季凌云觀之卻是勃然變色。

宋世陽消失

情況不明

寶物丟失的消息不脛而走,私下里自然炸開了鍋。府里并未遭過賊人,也未曾聽聞庫房的鑰匙丟失,所以只能是拿著鑰匙之人監守自盜。

裴先生和朱管家的嫌疑放在一起,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哪個有問題。

事已至此,原該是將朱永和裴堂叫來審問,但白嫣然可沒天真到認為朱永會束手就擒。

索性省下這一步,直接將下人們都聚在玲瓏小筑,而后讓府中侍衛闔府搜查,人贓并獲無從抵賴。

朱永面色陰郁,裴堂怡然自得,底下的下人們心照不宣,諾大的玲瓏小筑里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

打量著上首的王爺王妃,朱永心頭仍是不安。他微微側首去看繆雨,繆雨正不耐的打著呵欠,只想回去補個回籠覺。

自從跟了朱永她在花房的差事就成了擺設,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就連鄭伯都對她和春沂視而不見,權當花房沒這兩個人。

見繆雨這副模樣,朱永也安下心來。雖說這么做太過冒險,但的確是個萬無一失的法子,誰還能跳進湖里把夜光杯撈出來問罪不成。

兩個時辰后,侍衛拿著夜光杯回來交差了。

朱永心中驚懼交加,險些昏厥過去,他沒料到,竟真有人能從湖里把夜光杯撈上來!

白嫣然打開錦盒,看著里面失而復得的一對夜光杯,目光若有似無的往朱永身上看過去。朱永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萬分后悔自己當初沒有交出夜光杯,若是當時還可說是一時豬油蒙了心,如今卻是為時已晚,再說什么都來不及了。

毀壞御賜之物乃是重罪,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不想竟真是府里出了賊人。”

白嫣然說罷,看向那尋回夜光杯的侍衛問道:“這夜光杯是在何處尋得的?”

朱永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候他已經不敢去看繆雨了,生怕看到一張滿是譏諷算計的臉。

他后悔自己太過信任這個女人,心中憤恨的大罵倒貼的賤人,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了。

那侍衛略有些猶豫,又看了看季凌云,得到主子首肯這才吞吞吐吐答道:“夜光杯是在、在慧娘房中上鎖的柜子里發現的,錦盒則藏在賬房里間的床下。”

季凌云霍然起身,臉色難看的可怕。白嫣然也愣在原地,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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