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拳師個頭不高，一點無魁梧的樣子，頭發(fā)黑白參雜，彎腰駝背，面容干枯，留有一小綹胡須，不過身上有一股凌厲氣勢，沒半點老態(tài)龍鐘的意思。

張順一進門，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藥材味道，鄭拳師坐在房中的一張?zhí)珟熞紊希峙跻槐緯圃沼圃盏刈x著。

谷墨行了一禮，“師傅，有一人前來拜師。”

張順從包裹之中掏出十兩銀子以及那封老鐘郎中處得來的信封，雙手呈上，“鄭師，小子張順。

這十兩是我拜師束修，另外一封信是鐘家醫(yī)館的鐘郎中托我順路帶來的。”

鄭師放下書籍，一雙銳利的眸子射來，頓了一會兒后才道：“張順是罷？放下信封和銀子，且去隨著你谷師兄到學(xué)舍住下。

谷墨，多與你師弟講講拳館的規(guī)矩。”

習(xí)武通常不能年歲太小，也不能年歲過大，年歲小了氣血不足，習(xí)武容易對身體造成損傷，年紀大了，筋骨定型，成就有限。

張順近來調(diào)養(yǎng)身體，就是因先前身子骨過于孱弱，氣血不足，壓根不能習(xí)武。

鄭師打量張順，是在審視張順體魄。

兩人應(yīng)了一聲，從房中退了出來。

谷墨在前，領(lǐng)著張順穿廊過戶，“咱們?nèi)^占地不大，房屋不足，學(xué)舍并非單人間，而為六人間。

眼下只剩我所住的那間屋子還剩一空床位。

你就住在那兒。

若是能在三月內(nèi)突破‘鍛皮’，師傅會收為弟子，屆時才能住在后院單人房。

在此三個月，包吃包住，當然都是最平常的飯菜，頓頓有肉是甭想。

而習(xí)武的消耗又大，因此大多有錢的學(xué)徒都會選擇到飯鋪酒肆，或家中吃……”

谷墨側(cè)頭，見張順揉了揉鼻子，笑道：“師傅房中的藥氣不適應(yīng)罷？

所謂醫(yī)武不分家，咱們習(xí)武之人，最重藥補，根骨天賦相同的兩人，一個頓頓吃肉，日日藥浴湯補，修為進境比于那沒肉吃沒藥補的人能快很多，并有更大可能突破……”

說白了，不就是嗑藥么？

“我吞下有驪珠，凡是與水相關(guān)，都很親近，而習(xí)武打拳，和水并不相干，也不知自身天賦到底如何。

不過野澤之中，能固本培元之物極多，補藥補魚不缺，若天賦差勁，咱就回野澤，使勁捕撈朱漆牛魚或者其他更深水域的大補魚蝦吃。

還能突破不了？”

張順從懷中取出十枚銅板，遞了過去，笑道：“小弟初來乍到，此次多謝師兄引路，往后還請師兄多多提攜。”

谷墨沒接過手，搖搖頭道：“你以漁夫行當攢下十兩銀子，想必不易，這些錢自己留著多買些肉、買些補藥吃罷。

而且我在拳館只是一名和你一樣，只是未入門的學(xué)徒，可不是師傅的弟子。”

谷墨在武館習(xí)武已有半年，早該離去，之所以還留于拳館，是因鄭拳師看他為人實在，留他守門，一月好歹有六七百文錢的收入。

張順縮回手來，問道：“谷師兄，不知習(xí)武層次如何劃分？”

“這事兒不必我說，師傅早晚會告知于你。”

谷墨在前頓下腳步，扭過身來，“張師弟，到了。”

張順走進門，隨即瞧見挨著的六張床鋪，余下還有四張頗為狹小的桌椅。

“師兄弟們正在院中打拳，不妨晚間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谷墨指了指靠墻的床鋪，“張師弟，這里沒人，往后你就睡在此處，旁邊位置就是我了。”

谷墨接著又領(lǐng)著張順去了一趟食堂等地，上上下下介紹一遍。

晌午剛過，吃過飯食，眾多學(xué)生就開始繼續(xù)在校場打起拳來。

“霍！”

“哼！”

“哈！”

張順聽著眾多師兄師姐的習(xí)武聲，站在校場一處角落，身前是背負雙手的鄭師，以及恭恭敬敬在其身后的大師兄，祖大同。

大師兄個頭頗高，身軀魁梧，將至初冬，卻仍只穿有一件無袖短打，露出那粗壯的胳膊。

祖大同年歲三十余，滿鬢大胡，濃眉大眼，極符合張順眼中習(xí)武之人的模樣。

一般而言，習(xí)武之人在三四十歲時，一身氣血達到頂端，乃是巔峰時刻，之后隨著年歲愈長，身體素質(zhì)機能跟不上，實力會逐漸下滑。

不過修為高深者，修出內(nèi)力，能用內(nèi)力彌補身體機能，有些并不會下滑，反而隨著內(nèi)力積累而愈發(fā)厲害。

此刻，身量矮小的鄭師正在授藝。

“天下武道流派甚多，修行法門天差地別，有練腿、有練拳……但其實殊途同歸，境界并無甚么不同。

武道共有三大境，分別是外勁、內(nèi)勁以及化境，這三大境的目的只有一個，錘煉體魄氣血！”

“外勁武者，鍛皮、煉肉、強骨，只單純運用肌肉筋骨之力，外勁入門，氣力就能增長到數(shù)百斤，到達大成，甚至能如霸王一般，舉起千斤乃至更重之物！”

“外勁修行到極致，開始由外向內(nèi)淬煉，內(nèi)壯之下，有暗勁產(chǎn)生，如果說外勁為以力破萬法，那暗勁就多出了幾分巧力。

敵披重甲，我以一指點，甲存人亡，隔山打牛此語當初就是對暗勁大成之人的夸張描述……”

鄭師聲音渾厚，娓娓道來。

張順品著味兒，問道：“那化境呢？”

鄭師瞥了一眼張順，沒有駁斥他好高騖遠，接著道：

“暗勁摸到了幾分化境門檻，但還無法在體內(nèi)聚集那一口氣，只有到了化境，才能聚氣于丹田，稱作‘內(nèi)力’。

到達這一境界，才算真正超凡，內(nèi)力滋潤氣血，有延年益壽之效，到達化境的高手，即便是身體之中有暗疾，據(jù)說也能輕易活過百歲。

而暗疾較小，化境大成，能活到雙百之年，絕非不可能！”

鄭師說時，咳了一聲，眸中有著幾分希冀。

習(xí)武之人，日日淬煉身體，搬運重物，棍棒切磋，難免會傷筋動骨，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暗疾，年歲愈大，氣血愈弱，暗疾對自身的影響會越明顯。

丹田之中產(chǎn)生內(nèi)力，滋養(yǎng)軀體，功效甚大。

張順不知鄭師實力，不過此刻見鄭師神情，多少也能猜測出其實力未到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