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聽他叫老爺子為師父,心中一喜,便拉著他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這么輕輕松松的,就完成了一件事。快點告訴我,你師父李伯伯在哪里?”
男子正想問她怎么稱師父為李伯伯,卻聽外頭腳步聲越來越近,趕緊摀住隱娘的嘴巴,細聲道:“先別說這些,真正的賊子來了……嘖,居然來了七個,這下可不好應付。”
隱娘撥開他的手,微笑道:“好歹也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啊。對了,我叫做聶隱娘,你也別姑娘長姑娘短的,就叫我隱娘吧。”
男子道:“我不知道我的名字,不過師父幫我取了一個,叫做李群非。”
“群非,眾人皆非,哇,你的名字可傲的很。”
話說同時,門外突然沖進七人,隱娘引首一望,居然是六對一的局面。眼見雙方都蓄勢待發,只待眼力稍微適應這里的暗度。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卻見火光一閃,隱娘點起火堆,提劍而出,說道:“六個打一個,算甚么英雄好漢!”
李群非一臉苦笑,也站上前說:“本來我們也不想管,不過既然遇到了,你們若能一個一個上,我們也就不插手了。”隱娘接著道:“沒錯。但是呢,打完一個,可得讓他休息一下。”李群非本來只是說笑,心想這渾水是避不開了,誰知道這小妮子居然這么天真的接口下去,真是令他啼笑皆非。
那落單之人,見他倆不顧一切挺身而出,當下拱手道:“兩位實不必淌這場禍水,兩位盛情,劉辟心領了。若是在下僥幸活命,必當提酒結識二位朋友。”
隱娘聽他這般義氣之辭,立即熱血上升,拍著胸口說道:“你這位朋友我交定了!前面這六個人聽好,劉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管定了。”
那六人齊聲笑道:“就算你不說,我們也不會放你走。嘖,嘖,瞧這妞長的這么俊,倒是挺好享用的。哈哈!”
隱娘正要發怒,卻見李群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續六下啪響,竟在一瞬間賞了那六人各一個巴掌。待那六人驚覺,但見李群非已回到原地,笑聲道:“劉大哥,我的酒剛好沒了,也不用等那么久,現下就結個朋友吧。”
這時,對面六人已取出兵器,大喝一聲齊往三人身上迎去。李群非伸手一攔,將劉辟推到后面,正想叫隱娘退開時,卻見她長劍一抖,已遞招而上。
隱娘自從水月島五年習武以來,除了和水月,趙天對招拆招以及與惡僧來回二招的經驗,這一次算是她生平第一次經歷打斗場面,卻是絲毫沒有怯場之勢。持劍迎上,便使出“水流花謝”一式,劍勢如水流載花一般,瞬間將六把兵器擊落。隱娘初使武學便得到這么大的回報,開心之余,根本沒注意到已有人順勢踢起落下的兵器,直往她身上招呼而來。
李群非趕緊提醒一聲,同時發掌而上。
卻見隱娘格格一笑,腳踏九宮八卦方位,在夢里云津的穿梭下,一一給閃避過去。同時仙子劍回系于腰,雙掌柔展開來,使一招百花掌的“梅開不知雪”。
為首三人見其掌影飄飄似是攻向下三路,于是往上退躍,卻見隱娘原本掌心向下,突地弓脕追擊,三人見狀,趕緊出手擒拿,隱娘輕飄飄地飛身而起,同時變爪相扣,借力一拉,往前旋踢一輪。三人哪里想得到,隱娘年紀輕輕居然變招如此快速,加上三人輕敵在前,應變不及在后,碰地三聲,三人直往門口跌了出去。
隱娘這梅開之姿經過了幾次虛招,居然還以腿功翩展開來,果然將這“不知”之味點到了精髓。同時間,李群非也以詭異的身法擊退了另外三人。六人知道不敵,起身便道:“惹到我們“青風寨”,你們是別想平安的離開這里了。”
隱娘道:“好怕喔!哼,本姑娘就在這里等你們的大寨主。”六人冷笑一聲,轉身便奔了出去。
劉辟見他倆不費吹灰之力便擊退那六人,趕緊上前躬身道:“多謝二位相救之恩,但有所求,在下莫不遵從。”
李群非道:“快別這么說,瞧你也是江湖中人,這救危扶難之事,本是我輩當為,沒有甚么恩不恩情的。”
劉辟道:“也是。”旋及又笑道:“不過你們卻不知,我也是個賊。”
隱娘怔了一下,吃吃笑道:“怎么今天滿屋子的賊啊。”
李群非道:“嗯,想必你也是十二寨之一。”
“沒錯,劉某出自“飛鷹寨”。”
李群非怔了一下,問道:“劍南的飛鷹寨,怎么會千里迢迢來到徐州一帶?”
劉辟道:“你可知道即將展開的十二寨王大會?”
“這倒沒聽說。嗯,難怪我才踏進這里,便被青風寨盯了好一陣子。想來,是這寨王之事引起了極大的紛爭。”
劉辟嘆了一聲,道:“的確。而我們的二當家也在成都被暗殺身亡,瞧其行兇手法,似乎正是青風寨的‘如影隨形掌’。因此,我此次秘密前來,便是要暗中追查真相。卻想不到還未查出任何線索,便遇到青風寨的二個分部,一夜之間被殲滅的事情。他們不說分由便硬將罪名怪在我們頭上,我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獨自一人引開,讓其余的人先一步回去報訊。今天剛好被他們包抄追上,若不是你們二位出手相救,我是再也喝不到劍南的‘燒春酒”了。’劍南乃今四川一帶,當時盛產的名酒便是燒春酒。
李群非是個標準的嗜酒客,一聽到這未喝過的名酒,舌頭馬上發癢,說道:“改天我必定走一趟劍南,到時劉大哥可得指引一下,哪里產出的燒春酒最為美味。”
“哈哈,原來你也是酒中豪客!定然,定然,到時我一定備妥好酒款待兄弟一番。”
隱娘瞧他們說的興高采烈,便笑吟吟地道:“這樣好了,我們三人這般氣味相投,干脆來個破屋結義吧。”
李群非和劉辟對望一眼,同聲贊道:“好!這主意好極了。”三人論了年紀,劉辟二十六歲最長,李群非二十歲次之,十五歲的隱娘又是老幺了。三人金蘭結義后,劉辟因急著回寨,道別一番,便揮手離去。過不多時,雨聲也停了。
隱娘見李群非拿起酒壺就要離去,便道:“這么晚了,你還想去哪?”
李群非怔道:“難不成待在這里等那青風賊子來砍人。”
隱娘俏眼一提,道:“對呀。說好在這里等他們的,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就打一雙。”
李群非搖頭道:“別傻了。他們這一來呀,沒有三十個也有二十個,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隱娘嘟嘴道:“他們該不會以多欺少,這么卑鄙吧。”
李群非拎起隱娘的包袱,丟給她道:“你覺得呢?還是快走吧。”
兩人離開了那間破屋子后,為了怕被青風寨跟上,盡是挑一些小路行走。這時,隱娘想起李錯的事,便笑道:“我是仙子的徒兒,你是李師伯的徒弟,算起來的話,你就是我的師哥了。”
李群非本來就想問她何以知道師父的事,此刻又聽她提起,便向隱娘提問一番。于是,隱娘便將自己如何上到水月島開始,說到五年后離島的大略經過。李群非雖然聽過狂魔提起一仙四魔之事,但所知不多,如今經隱娘一說,才大致明白。
李群非道:“聽你這么一說,那三個惡僧可能跟當年飛煙谷前夕滅我師父一家的二位惡僧有關。”
隱娘道:“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當天李師伯無法趕到應戰。”說著突然想起水月與趙天,眼眶微濕地道:“只可惜仙子和趙伯伯聽不到了……”接著,李群非便說起李錯如何收養自己,教導自己武功,到現在學成下山的經過。
飛煙谷一戰前夕,李錯正要回家與妻子話別一番,誰知他剛進家門,便見到妻子柔兒淌血倒在地上。李錯趕緊趨前探視,卻已心脈停止,回天乏術。李錯狂吼數聲,忽聞身后有人靠近,心下一驚,怎么身后之人腳步如此輕悄。李錯回身便是一掌,此掌搭配他的魅影游蹤,距離這么近之下,萬料不到對方竟然輕易避過。
李錯瞧見身后二人,身著袈裟,頸戴佛珠,手上卻沾染血跡。于是怒問:“是你們殺了我的妻子嗎?”這二位僧人卻笑道:“放心吧,你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
李錯雖然排名四魔第二,其武功卻是不輸趙天,可說在伯仲之間。
此時,心中極怒的他,一出掌便是狂魔享譽武林的絕學“刺客列掌”。
這式掌法,乃是李錯從太史公的刺客列傳中所得的靈感,取的是豫讓,聶政,荊軻以及并非刺客的聶政姊姊,聶榮。既然自封為狂魔,就得懂得狂意,而李錯對狂字的解釋便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再看這四人,無不符合此句話意。經他七年的領悟,研討,創造,總算創出這一式比之武魔的雙匿掌爪或是長安俠侶的羽燕劍法,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武學。
如今,加上妻子死亡的打擊,狂性大發的他,將這式意取于豫讓的“空衣血染”一式,使得更是驚心動魄。
但是,二名惡僧武功既高,招式又怪異之極,若是一對一,李錯尚有贏的把握,然而二人齊上,不僅人數占上風,二人的掌法又有相輔相成的功效,斗上三百回合后,李錯已是略呈敗象。本來身負武林第一輕功的他,要想脫逃絕非難事,然而,他一心想著為妻報仇,全沒在意自己是否能存活下來。其人其掌,實已互為一體。
再斗三刻鐘不到,其中一名惡僧寒指點中李錯的左太陽穴上方,李錯腦中一時錯亂,接著胸口又連中兩掌,鮮血直從嘴巴吐出。李錯突然狂叫數聲,然后腦中一陣模糊,等到他再次清醒時,已身在呂梁山的“天水林”內,同時身旁還有一個三歲大小的男孩。這男孩,就是李群非。
隱娘聽到這里,說道:“難怪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對了,那天在竹林里李師伯為何會突然軟倒呢?”
李群非道:“師父自從中了腦上一指后,便會時瘋時好,而且每次一發作,事后就記不起這當中做過的事情。就如當時我為何被他奪走的經過,他便是記不得了。后來,師父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慢慢才知道原來那指上有種寒毒,所以我得趁師父發作后將寒毒送到體內的瞬間,立即運掌幫他驅毒。只可惜,不是每次發作我都可以尋得到,日子一久,師父也知道這樣的情形,他怕哪天控制不好,居然把我給殺了,于是便叫我下山找回我的父母,并且查出那些惡僧到底有何用意,竟要滅他一家!等到我知曉事情的原由后,再到天水林對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