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這個充斥著黑暗色彩的名字,本身就有幾分玄幻莫測的味道,它可以是一閉眼的功夫,也可以漫長的沒有盡頭。它是靜逸祥和的象征,更是陰森恐怖的代名詞。
無疑,身處審訊室的陳倫,正在無盡絕望中,煎熬著渡過這漫漫長夜。
如果要問什么刀割肉最疼?答案肯定是鈍刀了,而這看似文明實則殘忍的‘非暴力疲勞審訊法’,就正是這樣一把鈍刀。
拜它所賜,陳倫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無比疲憊的他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耗干凈了,只是閉著眼鏡,佝僂著身子,倚靠在墻角,有一口沒一口的喘著粗氣,他小腿情不自禁的兀自打著輕顫,那不知被汗漬浸透了幾遍的青灰色囚衣也已經開始呈現出墨綠,在他腳下,一灘水痕清晰可見…
周眼鏡大叉著雙腿坐在原本陳倫的座椅上,也在大口的喘著粗氣,不同于陳倫的有氣無力,他明顯中氣要足上許多,他是氣的!他沒有想到這不舍晝夜的連番審訊,竟然沒有起到絲毫效果,開始陳倫還要辯白幾句,到后來,根本就是和他倔上了,不管他如何變法兒的操練陳倫,可人家硬是咬牙不搭理他。
夏日炎炎,密閉的室內更是氣流難暢,周眼鏡解開了警服,雙手叉腰下,將衣襟高高撩起,瘦骨錚錚的面板上,露出兩粒黑不溜秋的圖釘帽子。
他習慣性的朝梳理的方向甩了甩有些凌亂的頭發,取下眼鏡,就著衣袖擦了擦霧氣蒙蒙的鏡片,模糊的看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卻依然嘴硬的陳倫,無名之火再次燃起,突兀的,他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腳將陳倫踹倒,怒聲道:“你他媽的到底認不認罪?!”
見陳倫還是死磕,周眼鏡滿是油光的臉上閃過一絲戾色,轉身就出了大門,很快,他再次回到了審訊室內,只是手中多了一盆滿滿當當冒著濃濃熱氣的開水。
……
上午九點,看守所辦公大樓頂層走廊。
“呵呵,小黎啊,要不你就別進去了,在外面等我們吧,也就一會兒時間。”王備戰回首輕笑道。
見黎姓女警搖頭堅持,王備戰也不再勸,對另一位手已經握住門把的男警官點了點頭。
‘咔,咔’房門應聲而開。
三人剛入門,一股濃煙頓時迎面撲蕩而來。
“咳咳~”
女警秀眉微皺,雖用手捂住口鼻,但仍然忍不住展露出她清脆的聲音。
“呀,王隊你們來了,我這,呵~”周眼鏡眼見來人中有黎姓女警隨行,他立即滅掉香煙,萬分尷尬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慌忙的整理衣衫,所謂忙中出錯,手忙腳亂下,制服紐扣錯扣兩顆猶自不覺。
“怎么樣?審訊的如何了,他坦白了么?”王備戰詢問道。
“還沒,這小子是塊硬骨頭,不好啃啊~”周眼鏡面露愧色,有些不甘。
女警自動過濾了周眼鏡的丑態,將目光移向目標人物,就見煙霧繚繞中,陳倫雙手高舉,托著一個大盆,半蹲在墻角。
原本清秀的面龐刷白刷白的,污漬在兩頰上劃出好些條泛黑的紋路,他雙眼半睜半閉,眼角的污垢讓他睫毛高頻率的眨動著,烏青干裂的嘴唇不停的打著哆嗦,通紅的右手背上腫起高高的水泡,被他托舉的大盆在一雙顫抖的手中不斷搖晃著,盆中的水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憋屈不平,也蕩漾著,翻滾著往外濺出。
他實在太疲倦了,又或許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了,實在無力支持,終于,‘哐當’一聲,水盆被打翻在地,大半盆水嘩啦的流了一地,甚至有好些還灑到了王備戰褲腳上!
突生的變故打斷了正匯報工作的周眼鏡,讓他火頭再起,領導剛來,就遇到這事,那還了得!
“是不是水冷了就想耍滑頭?!別裝孫子,給老~給我站起來!”周眼鏡大棒在手,怒氣沖沖的就朝陳倫軟肋揮去。
大棒加身,陳倫吃痛的斜扭著身子,雙手卻沒有隔擋,而是緊緊抓住大盆兩側,頭臉都深深埋了進去。
‘吧唧~吧唧’
陳倫貪婪的吸取著盆里殘留的水分,他太累了,太困了,太餓了,尤其是太渴了!一整個晝夜,超過24小時的連續審訊,讓他精神上已近乎崩潰,身體狀況更是差到極點。
周眼鏡表現的專業素養,完全可以讓那些職業體育教練感到羞愧,他就如軍旅中的魔鬼教官,用前所未有的訓練強度和頻率,以飽滿熱情的工作態度,不間斷的反復訓練著陳倫。
訓練項目倒也不復雜,來來回回也就是俯臥撐,深蹲,蛙跳,金雞獨立這幾樣。當然了,想偷懶,對不起,教官手中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實在太困,也可以,不過是浪費兩根火柴棒嘛,卡在顴骨,眼皮一撐,不就解決了么?!
為了給陳倫長點精神,周教練又別出心裁的想出端水盆這招,為了鍛煉陳倫的平衡能力,還特意往盆里倒的開水!丫的敢撒手,燙不死他~
饑餓、疲倦早已將陳倫弄的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剛接手的時候,還真沒抓穩,蕩出一些,手背的火辣灼痛,瞬間就讓他長了十分精神,讓他不得不壓榨出全部的潛能,竭力的將這水盆端穩,端平。
王備戰三人進來的動靜,轉移了陳倫的注意力,緊繃的心神一松,僵直的手臂頓時就如土崩瓦解般垂落下來,剛被水淋濕時,呆滯的目光中還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但身體上傳來的冰冷和舒爽,讓他一個激靈:這早已不是開水了啊!
‘水,水,那是水!’如迷失在沙漠中待死的人兒遇到了一汪清泉,陳倫緊抓住膠盆邊緣,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也不管這水是否干凈,只是忘情的,全身心的吸取著這盆中所剩無幾的水分。
‘哐~’周眼鏡大怒,一腳將膠盆踢開,俯身一把抓住陳倫的頭發,將他硬生生的拉扯起來,見陳倫眼光還朝被踢翻的盆上瞥去,甩手就想給他幾個大耳刮子。
“王隊,我看他的身體快撐不住了,這個是典型的經濟犯罪,上面很重視這類高智商犯罪,可別搞出什么事了!”黎姓女警官伸手攔住了周眼鏡,對王備戰道。
“嗯,估計暫時也問不出什么,小周,今天就到這兒吧。”王備戰點頭同意道。
“可王隊,都耗了這么久,我估摸著這小子的防線也快到頭了,突破口馬上就要被打開了,就這么放過他,下回就更不好收拾啦!”周眼鏡不甘道。
“別說了,剛接到通知,有人替他請了律師,已經遞交了申請,約在10點見面,就剩1個小時了,你一晚上都沒弄出名堂,難道能指望這最后點兒時間?就聽小黎的,趕快替他收拾收拾,像什么樣子!”王備戰打量一下陳倫的狀況,又抬手看了看手表,皺眉道。
“律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