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學(xué)堂是一處簡陋的老房子。早些年這個地方是一個伐木場,后來因為伐木場每晚制造的拉鋸的響聲對附近人的休息帶來的嚴(yán)重影響,村長就把它搬到村外,留下這個空地方就一直閑著。后來從山外面來了一個逃難者,據(jù)說這個人曾經(jīng)在王室宮殿里當(dāng)過侍衛(wèi),因為遭人陷害才跑到山上來的。村長見他身手好,還懂文字,就讓他留下來做當(dāng)了幼稚園的教書先生。他叫長空,大家都習(xí)慣叫他“長通”,因為他老是不通,上課總愛放臭屁。孩子們喜歡捉弄他,在吃飯的時候給他碗里偷放豆子。長空要是發(fā)現(xiàn)他的碗里有豆子就會把整碗飯都給倒掉,他不想老在那群小屁孩面前出丑。
這天長空正在給孩子們上課,突然感覺到大地顫動起來。他仔細(xì)觀察著周圍,發(fā)現(xiàn)門窗上的鐵釘逐漸向外松動,停留在屋檐下的燕子象是受到驚嚇,不顧自己的孩子就逃到別處去了。長空以為要發(fā)生山體滑坡,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就往外跑。他帶著孩子跑出去沒多遠(yuǎn)就看到有幾匹野馬迎面撲過來。孩子們嚇得摸不著頭腦,有一個孩子竟然朝著馬群跑來的地方奔去。長空讓孩子們躲進(jìn)學(xué)堂里,千萬不要出來,然后他脫掉襯衫朝著走散的那個孩子追去。眼看著那個孩子快要被沖在前面的一匹馬撞倒。長空撲過去抓住大馬的尾巴,死都不放手。被拽疼的公馬停下,左右甩了幾下尾巴,突然蹬腿踢開了長空。前面的幾匹馬受到阻撓,總算慢了下來,它們在原地吃了幾口草,歇息了片刻后就轉(zhuǎn)頭向山坡底下跑去。長空的胳膊被踢斷了,幸運的是救下了那個險些遇害的孩子。野馬的嘶叫聲并且就此結(jié)束,越來越多的野馬向?qū)W堂跑過來。長空一只手夾著孩子,回到學(xué)堂里,把門窗都堵死。他命令所有的孩子都趴在桌子底下用手捂住耳朵,不準(zhǔn)抬起頭來向外面看。孩子們照他說的做,沒有一個人敢發(fā)出聲音來。
等到馬群全都過去后,大約是半個小時的事情。連房騎著老山羊姍姍來遲,他看到孩子們安然無恙,臉上笑了,心里卻還緊緊地揪在一起。連房一路走來學(xué)堂,根本沒有看到名錄的蹤影,他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是在馬群當(dāng)中,就是跑到學(xué)堂后一轉(zhuǎn)眼不見的。連房問了學(xué)堂里的長空老師,長空告訴他那時他們都躲在教室里不敢出來,根本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人群中一個孩子舉起手說:“我知道。我看見兩個人在馬群中朝著山坡底下去了。”
長空說:“遭了,他們一定是被夾在馬群里面出不來。山坡下面是什么?”
“安德斯河。”
“這一段的河水特別湍急,而且河水中間還有十幾米深的泥溝,要是不小心掉進(jìn)去可就出不來了。快去找人拉工具,在磨蹭可就來不及了。”
長空說:“我跟你一起去。”
“你胳膊斷了,去了也沒用。你要是真想幫我的話就多找?guī)姿夷敬痛笏!!?
長空說:“這個我會去辦的,可你的頭還在流著血,必須馬上處理下傷口。”
“青竹已經(jīng)給我包扎過了,至少再過一個小時我還不會流完身上的血,就這樣了,你快點去吧,但愿這個時候不要下雨。”
連房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掃把星,剛希望不會下雨,天馬上就陰了下來。從東面刮來的大風(fēng)將陰云聚集在一起,在這個季節(jié)里,吹東風(fēng)就是下雨的前兆。連房趕著殺羊往山坡底下走,還沒多走幾步,老羊就停下來,死活也不再動。連房沒有辦法只能丟下老山羊,小心的踩著山坡上多出來的幾個石頭,慢慢向下挪走。
安德斯河阻斷了馬群的繼續(xù)前進(jìn)。馬群在河邊停下,沿著河岸四處散開,一部分馬匹在河邊吃草,一部分馬則互相打斗起來。名錄跟隨著馬群的沖勢一直滾到了河里。好在離河岸較勁,在伊萬的幫助下,他爬上了岸。伊萬把名錄從河里救上來后,迎頭就一狠拳打在臉上,他拉起名錄,又將他打倒,他再伸出手拉,名錄就用腳揣在他的膝蓋上,疼得他兩腿抽筋。
名錄說:“你瘋了。”
伊萬大吼道:“我差點死在馬蹄底下,全都是因為你。看看吧,現(xiàn)在你怎么給我把跑散的馬群追回來。”
名錄不服氣的說:“不就是幾匹馬,我給你找回來就是了。”
“不是幾匹,是一百多匹,村里這大半年倆圈養(yǎng)了的馬匹全都被你放跑了。要是找不回來,我就給你套上馬鞍,讓你做一輩子畜生。”
“少廢話,把馬鞭給我。”
名錄從伊萬手里拿走馬鞭,沿著河岸向馬群逃走的方向追去。大多是馬匹并沒跑遠(yuǎn),只在周圍走散了而已。名錄觀察著這里的地形。南面是布滿方石的陡峭山坡,他們剛從那邊下來,路上還殘留著很多摔死的馬匹尸體。在他面前的是安德斯河,河水看似清澈,實際上深不見底,要是不小心走到中間的泥溝就再也出不來。東面是一片柏樹林,內(nèi)有野獸。因為柏樹林中里有河水經(jīng)過,濕氣較大,在沒日光的時候會籠罩著一片白霧,通常這個時候就算是有經(jīng)驗的獵人走進(jìn)去也會迷失方向。
伊萬問名錄:“想好了要怎么把馬群感到村里去嗎?”
名錄說:“你是馴馬師,干嘛還問我。”
“小子,是你口出狂言要把馬群追回來的,現(xiàn)在想反悔嗎?”
“我名錄說過的話從不反悔。沒有你幫忙我照樣一個人能辦到。不過你看看這天,馬上要下雨的樣子,你要是不想這些馬待會兒躲進(jìn)柏樹林里就別站在那里只顧說風(fēng)涼話。”
“早知道你小子就只會嘴上說說”伊萬讓名錄注意他手所指的方向,“擒賊先擒王。這群馬里有一個為首的,你要是把它降服了,其它的馬都會跟著你走。看見了嗎,就是那匹額頭有白毛的棕色大馬。我叫它七月。因為它就像七月的風(fēng)一樣不僅跑得快還讓人覺得心里煩躁。達(dá)西那時為套這匹馬被踩破了肚子,回家后只喝了一碗水就死了。達(dá)西死后再沒人能騎在它的背上,那些曾經(jīng)想嘗試的人后果都和預(yù)料中的一樣悲慘。我早就看得出,只要一有機會它一定會逃走。但我沒有想到會是現(xiàn)在。”
“為什么?”
“因為在你沒有打開馴馬場柵欄之前,七月就為了跑出去傷到了別人,場主讓釘馬蹄鐵的人用鐮刀花開了它的前蹄,打算給它的腳骨上栓一副二十多斤重的大鐵鏈子,用時間磨光它的野性。是你把它放走的。”
“那我真慶幸自己做對了這件事,牲口也是有感情的,在我們傷害它的時候,它就在等待機會報復(fù)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