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房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清樂宮門口。
“參見世子。”侍衛們的聲音響起。
“起來吧。那個李執便住在這里?”世子問道。
“在東字十二號房內。”侍衛說道。
世子冷哼一聲,說道:“陛下倒真是看重他。一個大字不識的山野村夫,就讓他住進東字號房內,這是在承諾日后一定給他升官加爵嗎?”
侍衛不敢插嘴。
另外一個男聲響起,陰陽怪氣:“世子,人家畢竟是太祖托夢的天命之人,陛下如此看重他也是情理之中。說不定,這人當真是儒道奇才,十五歲啟蒙都能成就大儒之位,定國安邦。”
“呵!十五歲放在鄉下都該要當爹了,他卻要和小兒輩同窗。這等人若是能成為大儒,其他人都該找一塊石頭撞死了!”
世子說話的聲音很大,顯然是故意讓李執聽到,“陛下不任用賢能,偏偏輕信一個夢境,興師動眾就找來這樣一個貨色,當真是糊涂!”
“世子慎言!”旁邊有人嚇了一跳,慌忙勸阻。
世子顯然不當回事:“慎什么言!便是當著陛下的面,本世子也敢這么說!走,我們去看看這天命之人是個什么貨色!”
腳步聲也逐漸接近。
李執停下了筆,抬頭望向了陳忠。
帝王冬狩,屬于國之盛典,本應該是有文武百官隨行,一來可以彰顯武力,二來也不耽擱了處理國事。
但因為女帝年少,真正掌權處理朝政的是東宮太皇太后,再加上此次冬狩被女帝提前了半個月行程倉促,就只讓部分武官和一眾勛貴子弟隨行。
就這,女帝還在半道上將他們丟下,率領大隊兵馬將李執團團圍住,導致冬狩一事亂成一團。
直到兩天前,女帝蒞臨甘泉宮的消息傳回去,這些武將勛貴們才急匆匆趕到了云林苑甘泉宮。
不過,武將們都住在威勇宮中,而李執每天又忙著讀書習字,幾乎是足不出戶,雙方連照面都沒有打過一個,更別說是發生什么交集了。
沒想到,今天對方竟然直接找上了門來!
而且,還明顯的來者不善!
陳忠認出了外面的人,眉頭緊皺:“是梁王世子。”
李執腦海中也浮現出了關于梁王的信息。
梁王蘇武,太皇太后的次子,先帝的親弟弟,陛下的親叔叔。
封地位于距離京畿僅千里之遙的梁國,土地肥沃,百姓富裕,內有四十余城,且多數都是大縣,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藩王,也是赫赫有名的賢王。
這些都是陳忠告訴李執的。
意在讓李執知道朝堂中哪些勢力哪些人招惹不得。
但,聽在李執耳朵里,就自動轉化成了“梁王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梁王有錢,有權,有兵,有名聲,有皇族血脈,封地距離京師還近,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身邊有這么牛逼的人存在?
也就是如今太皇太后掌權,才能容忍他跳來跳去,等女帝親政,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先下手為強,造反奪了女帝的皇位。
陳忠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先前梁王曾替世子向太皇太后求親,想要與陛下親上加親,但被陛下拒絕。”
這事知道的人不少,算不得宮闈隱秘,陳忠怕李執不知事情輕重,思考之后,就告訴了他。
李執恍然大悟,脫口說道:“這梁王想的倒是挺美的!”
這方世界因為有著超凡力量的存在,雖然仍有些許男尊女卑的跡象,但卻要比古代華夏弱上許多。
歷朝歷代基本上都有女子為帝的情況。
這些女帝也都是在和兄弟姐妹的爭嫡奪儲中一步步殺出來的,有手段,有權勢,有班底,只比男兒強不比男兒弱。
但,當今圣上不一樣。
她是圣上留下的唯一血脈,幾乎沒有經歷任何波折,就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皇位。
再加上她尚未成年,以太皇太后為首的外戚勢力才會在先帝去世后迅速膨脹,獨攬朝中大權,幾乎是將她徹底架空。
梁王既屬于藩王勢力,但因為他身為太皇太后次子的身份,也可以算是外戚勢力。
他的兒子若是能娶了女帝,那真就是變相奪了皇位,自己去當這個太上皇!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傳來。
“李大人,梁王世子殿下前來拜訪。”
“來了。”李執一邊應著,一邊將紙筆收了起來。
他的字雖然因為系統的緣故,進步極快,但到底是時間太短,依舊是上不得臺面。
梁王這群人明顯是來找茬的,他將這些字放在這兒,就是給人挑刺給自己找不自在。
打開門。
外面站著十多個錦衣玉袍的年輕人,男的居多,但也有六個女的,無一例外都是勛貴子弟。
在他們眾星拱月當中,站著一個明黃色金紋長衫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歲模樣,相貌倒也算是俊朗,一身貴氣不凡,只是眼睛好似長在了額頭上,用眼角余光斜睨著李執。
“李執見過世子殿下。”李執拱手施了一禮,目光在梁王世子的衣服上停頓了一下。
他身上的衣服雖然將龍紋改成了云紋,但明顯是僭越了!
陳忠也上前行禮,卻是對梁王世子的衣服視而不見,顯然是早就知道這些事情。
“起來吧!本世子只是來看看陛下口中的天命之人是個什么模樣!”
梁王世子看了李執一眼,輕蔑道:“也不過如此。”
說著,他也不管兩人是什么反應,徑自走進了屋內,目光掃了一遍,尤其是看到桌上的四書時,臉上的譏諷鄙夷不加掩飾,高高在上地說道:“陳忠,聽說你這些時日在教李大人讀書識字?進境如何?”
跟著他同來的那些人也魚貫而入,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李執和這屋子,臉上都是鄙夷輕蔑的神色,好似李執多么不堪入目,這屋子多么臟一樣。
陳忠生怕李執少年意氣,按奈不住脾氣,滿是擔憂的看了李執一眼,結果發現李執面色平靜沒有絲毫怒意,就好似完全沒有聽到看見他們的一樣。
陳忠松了口氣,同時也在心中暗暗稱奇:“李執明明年紀不大,但卻有這份養氣功夫,實在是難得。”
陳忠并不知道,在他眼里,梁王世子和這一眾勛貴子弟高高在上,是在故意踐踏李執的尊嚴。
但在李執那里,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雖然穿越過來一個多月了,也融合了原主的記憶,但對這方世界仍然有一種游離在外的疏遠感。
對他來說,眼前這一切更像是在玩一款全真模擬游戲。
作為一個有系統在身的玩家,他怎么可能會因為土著卡片人的嘲諷而生氣,更多的是走劇情看熱鬧看樂子的想法。
“剛剛開始讀《大學》。”
陳忠說罷,又補充了一句:“李大人雖然啟蒙的晚了些,但資質過人,進步十分的快。”
“呵。”梁王世子不以為意:“李大人都已經到了弱冠之年,學這些東西自然要比三歲頑童快些。”
“世子殿下所言有理。”
“若這些東西都要學個一年半載,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
周圍一眾勛貴子弟紛紛捧場,哈哈大笑起來。
李執看在眼里,也是覺得好笑。
武將勛貴們大多都是從開國之初就傳承下來的,可以說是與國同休,是皇帝的親信班底。
但,眼前這些勛貴子弟不和梁王分清界限,還走的這么近。
等女帝收拾了梁王,接下來收拾的就是他們。
不過,這從另一方面看,女帝也的確是威望不足,連勛貴們都沒能籠絡到手中。
陳忠一愣,有些想替李執辯解,但梁王世子已經換了個話題:“本世子聽說李大人乃是獵戶出身,想來明日的冬狩,李大人應該也會參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