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無影無月。
死靜的長街上忽然刮起一陣冷風,跟著就又下起一場白霧。
風和霧是同時出現的。
冷風如刀,白霧似肉,風刮過霧好似刀割在肉上鮮血就像是利箭一般噴射出來,白霧上立即被踱上了一層很是詭異的紅色,就仿佛是來自一朵夜幕中突然盛開的紅罌花顯得是異常地妖艷無比,這時候黑夜也變成了天兵天將手中的編織密網無情地朝還在哆嗦戰栗毫無防備的大地上投了過去,很快便成為了他們網下的俘虜。
這時有一條黑影兒瑟瑟發抖匍匐地向前行去竟然是一條禿了毛的老狗只見它正吃力地聳拉著舌頭喘著粗氣,干癟的肚皮緊貼著瘦骨嶙峋的身軀費力地上下起伏著就像是一位時日無多的老人仍苦苦地在死神掌細間茍延殘喘著,現在它正聳拉著禿掉了的細尾巴正慢吞吞地穿過這條長街朝對面的狗洞中走去,那里是屬于它的家,不管那里有多么地骯臟,破舊總歸是屬于它自己的窩。
但世上還是有些人卻連這條老狗都還不如,仍然在過著那種無根無家的流浪生活,他們被人們稱作為是浪子。
突然間傳來“撲”地一聲冷風竟然吐出一口彈丸擊在紅霧上,致使得這紅霧身迅速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散去,只有留下一抹孤影屹立在原地上。
它隨隨便便地站在那兒就仿佛那里是它的地界,它本就該站在那兒,雖被紅霧縈繞仍能保持它的獨立性,它無形,無色,無味模糊一團分不清輪廓卻有雙腳正無聲地移向那只可憐的老狗,那條狗突然停住了腳,雙耳警惕地豎了起來,喉嚨中跟著發出了粗粗的低吼,一雙狗眼瞪得溜圓,似乎是發現了什么,猛地朝前撲去,后又迅速地跳開,這樣子不停地跳躍著,就好像是一位極為曼妙的舞者在做著這最后的演出,最終卻什么也沒有撲到,只是驚得它不停地狂吠起來。
周圍只有呼嘯的風聲,莫非它是在撲風?
風依舊凄厲地在怒號著,終于將這幾聲犬吠完全地吞噬掉。
“來了?!币粋€聲音自長街的盡頭傳出,說話的是個紫面圓臉的胖子,盡管他已極力地壓低自己的聲音但仍是掩飾不住這當中的沙啞,他的喉頭里就像是剛剛被熱開水給燙過有些紅腫,他滾圓的肚皮抵在墻壁上瞪著雙滾圓的眼緊盯著前方,一只手死死按在肋下的短刀上,另一只手不停地揮袖擦拭額上冒出的冷汗,此時連冷汗都已滾圓正沿著他滾圓腦門滾下,他的身后站著一個清瘦高挑活像根竹竿的尖嘴猴腮漢子,腮下爬滿了青色的胡須,眼窩深陷滿臉倦意,他肋下也配著柄短刀,原本他背貼著墻壁埋頭打鼾,經紫面漢這么一叫嚷,人立即精神百倍也立即緊握配刀一臉緊張地往外瞧去,這時候紫面漢就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人給重重地拍了一下,他不由得對尖嘴漢子叫嚷道:“你拍我做什么?”
尖嘴漢一頭霧水地說道:“我什么時候拍過你了?!?
兩人都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紫面漢又感到自己的肩頭被人給拍了一下,他有些惱了,瞪圓了眼瞪著尖嘴漢叫嚷道:“你又拍我做什么,有話不能夠直說?”
尖嘴漢也瞪起眼叫道:“我什么時候拍你了?!?
兩人瞪了許久才又將目光轉向外面,當紫面漢的肩膀第三次被拍的時候,他是再也忍不住了,氣得跳腳當即就給了瘦高個一巴掌,瘦高個也急了回了他一腳剛好踹到他腆起來的肚子上,被重重地頂了一下逼得他連連后退,退到墻角扶著墻壁是氣喘吁吁。
紫面漢當即掐住腰仰著面哈哈大笑起來,突然間一聲犬的慘吠響徹了半條街,紫面漢和尖嘴漢全都驚得要跳了起來,緊跟著紫面漢的臉就變白了,當即收住笑容,腿一軟差點兒就癱倒在地,瘦高個也比他好不了,雙腿戰栗如斗,褲襠處早已經濕透,恨不能立即回家蒙頭大睡,再也不要留在這條瘆人的街上。
這個時候兩個人同時感到自己的腰間被什么東西給托了一下,接著輕輕地往上那么一提兩人便站穩了腳,同時一個聲音自暗中傳了出來:“你們慌什么!”紫面漢扭頭一看哆嗦得是更加厲害了,顫聲道:“捕…捕頭,你是何時來的?”
托著他們的是個身材魁梧,肌肉結實的虬髯大漢,這人有著張寬臉,一對虎目炯炯有神,鷹鉤鼻,方唇闊口,背負著雙手站在那兒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瘦高個也看到了他也趕緊垂頭道:“總捕頭。”
那高大威猛的人用鼻子“嗯”了一聲算作回答,然后冷聲地道:“我早就來了,你們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我,不過我曾經提醒過你們可你們依舊沒有反應過來,方才還被一聲犬吠給嚇成這樣,讓我以后如何提拔你們?!?
兩人一聽這話全都抵垂下了頭,臉不禁全都發了紅,趕緊附和道:“捕頭說的甚是?!?
三人正說著,忽然間紫面漢的眼又瞪圓了,手顫抖著指著外面,驚恐得連聲音都在發抖,他道:“捕…捕頭,狗…狗…”
他一直停在“狗”上再也不能繼續,急得連眼淚都快要淌下,一旁的瘦高個沿著他手指的方向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渾身也抖個不停,不過他還是努力地壓抑著心中的恐懼,強行咽了口唾沫,將紫面漢的話接了下去:“死了!”
此時高大威猛的人也感到似乎是有什么不對,空氣中似乎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正肆無忌憚地往他的鼻恐里面鉆,又看到他二人誠惶誠恐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妙,他也趕緊將頭往外一探,定睛再一看,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不遠處那只老狗仿佛是撞到了什么東西,一下子被彈到了地上,那狗低嗚了幾聲,似乎感到有些沮喪,四肢不穩地爬起來晃了晃尾巴,正準備怏怏離去,卻突地跳起來一丈來高,朝空中絕望地慘吠了一聲,倒在地上口吐沫子死了。
這一聲慘吠連重重陰云都給驚開了,慘白的月光自云端中投下將地上的死狗給映得觸目驚心,同時也把它身前的影子給映了出來,那是道人的影子,從影形來看應該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人,三人正想將此人的面目給看清,沒想到這時天又起了變化,陰云重新密布,影子頓時消失無蹤。
三人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地奔出來,但是為時已晚,四下除了躺在地上的死狗之外再無其他。
紫面漢瞧著瘦高個,瘦高個瞧著高大威猛的人,高大威猛的人直盯著地上的死狗,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空氣仿佛在三人當中凝固住了。
過了好久紫面漢才將有些發僵的脖子緩緩地轉動了一下,小心地湊上去試探著問道:“捕頭,現在…該怎么辦,狗死了,兇手也沒有緝拿住,如何向富家人交代?”
高大威猛的人一雙鷹眼始終直勾勾地盯了那死狗上,過了半晌才終于吐出了一個字來:“埋!”
紫面漢和瘦高個相互對望了一眼,不敢再猶豫,經歷了方才的事情,他們已經沒有勇氣再在這死氣沉沉的長街多停留一刻,趕緊拿起撬鎬就地挖坑將死狗埋了。
然后這高大威猛的人又是揮一揮衣袖喝道:“走!”
三條人影兒很快便消失在夜幕當中。
秋。
午時,陽光雖不及夏日毒辣但是依舊多少有些熾熱,但是卻多少會讓人感到有些慵懶與疲憊。
但是在傾醉閣里的客人們依舊沒有減少過,而且陸續又進來幾波人將最后的幾個空位也給全部都占滿了,他們很快便叫來了酒菜,幾杯酒下肚之后,酒勁兒便立刻沖到了腦殼上,一個個粗獷的面頰上全部都鍍上了一層嫣紅色,竟然比那鮮血的顔色居然還要鮮艷了一些,早有幾個人已經是體力不支,開始倒在長凳子上呼呼大睡起來,也有幾個人仍然旁若無人地大聲爭論起最近轟動江湖上的大事情。
突然間這些人的眼睛竟然全部都開始發直了,直勾勾地盯著對面柜臺上那個漆黑的珠盤上,上面不知道何時竟然多出了一雙手來。這一雙手長得碧玉無暇豐盈得好似一塊美玉,當真是增之一分則嫌太肥胖,減之一分則嫌太瘦骨,纖纖的十只玉指上連指甲都早已經修得是干干凈凈,靈動地撥動著算珠盤子發出好聽的“滴答”“滴答”聲音。
要說在金谷鎮能夠配上這一雙手的女人當屬只有那么一位。就是這位在數月間就開了這間傾醉閣的老板娘何美麗,現在她正低著頭算著這一日的入囊之銀,不知不覺間人竟感到有些開始疲倦了,細細的腰肢微微一扭動卻恰到好處,如游蛇潛水,余光輕輕地那么一轉,有意無意地自那些人的面上一拂,那些人本就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被她的柔波一勾,魂魄幾乎都快要被勾丟掉了。
要說她年芳只不過才二十歲出頭而已竟然生得是亭亭玉立,著著一身翠綠色的百褶裙子,纖纖細腰簡直是不堪一握,由一根金色的帶子束住便得那腰肢更加地纖瘦動人,頭上插著根寶簪子,簪子上鑲嵌著貓眼翡翠異常地耀眼,映得她面若芙蓉,那面容竟比她的這一雙纖纖十指還要美得多,秀美當中透著一股子英氣,面白如玉,上面鑲嵌著一雙烏水杏核眼,眼珠子一轉便透露出智慧的光澤,嬌小的鼻子,紅唇一點,遠遠凝望竟跟從那如同自畫卷上走下來的人無恙。
暗說何美麗年紀尚輕又貌美如花但金谷鎮里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她的來歷的。
一年前她突然間出現在金谷鎮里,這一來可不得了,金谷鎮里立即就炸開了鍋,有這么個美人出現在鎮子里有誰會不想多看一眼,但是何美麗很快便包下一間跨院是閉門不出,足足有一個多月每天院外都是人頭攢動。
一個月后跨院門上居然多出了一把生銹的大鎖來,正當人們感覺得有些沮喪時候自金谷鎮的長東街竟然響起一串鞭炮聲音,他們奔去一見見此地面不知何時已被人買下,竟開起了一間二層閣樓就是這間傾醉閣。
當天人們往里面一進便驚奇地發現這間傾醉閣的老板娘正是那位貌美如花的何美麗,這下子就更加地熱鬧了,每天來此的客人更加是絡繹不絕,但大多數人來此的目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只有一個就是:品酒賞美人。一來二去全都被她的美貌迷住只知道她姓何名毓雯其他的卻是一概不知,也沒有一個人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