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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淵海騰瀾
  • 青竹回憶
  • 5176字
  • 2023-01-15 17:08:20

“張鳳翼,今兒個可被你拖累慘了,好好的吃你的菜、喝你的酒唄,你一個小兵瞎喊什么,這下好了,連累著兄弟們陪你一起挨軍棍。”阿爾文氣憤地埋怨道。

多特接著道:“就是,那么多帶銜的軍官,輪得到你插嘴嗎?我一看到酒店里坐著那么多軍官就眼皮子直跳,果然是你惹出禍來,平日里沒見你這么多嘴的,沒想到到場面上倒抖起來了……”

“行了行了,你倆有完沒完,都說了一路了,不就是挨幾棍子嗎?一咬牙就挺過來了。咱們到了軍隊就是生死弟兄,沒準他日在戰(zhàn)場上,你們還要靠張鳳翼救命吶!”龐克打斷了兩個人的嘮叨。

兩個人撇了撇嘴,沒再吱聲。

一路沉默不語的張鳳翼歉意地向大家笑笑,說:“你們別擔心,軍法處沒什么好怕的,我保證大伙不會吃虧,你們看這個。”說著變戲法般地掏出了三瓶上等朗姆酒和一大包還透著熱氣的燒臘。

三人都驚奇地“噫”了一聲。

多特伸手就搶,口中道:“好小子,算你上路,今兒個先原諒你了,快打開讓我嘗一口。”

阿爾文也不甘落后,掰著張鳳翼手腕道:“這次就算了,以后管好你的烏鴉嘴。”

龐克氣道:“張鳳翼,你有這順手牽羊的本事,干嘛還害得我花了三個月的軍餉。”

張鳳翼躲閃著兩人的爭奪道:“別搶別搶,這不是給你們留的,這是給軍法處的老兄上貢的。”

兩人頓時停止了爭奪,多特愣道:“不是給我們的謝罪酒?”

“你們沒說錯,是師團長斡烈將軍讓你們來這兒報到的嗎?”那軍法處值日軍官像一只蹲踞在辦公桌后的牛頭狗,黑胖的大臉呈上窄下寬的梯形,滿臉青滲滲的胡渣,一雙充滿血絲的牛眼射出森森寒光。

“正是,是斡烈將軍讓我們到軍法處報到聽候處置的。”張鳳翼重復道。

多特和阿爾文在那“牛頭狗”擇人而噬的氣勢面前早已抖成篩糠,連龐克也含糊了,大高個變成了羅鍋兒,平白矮了兩尺,結結巴巴、張口結舌說不成話,沒有辦法,只有張鳳翼出頭回話。

“哈哈哈……”“牛頭狗”一陣狂笑,向兩邊排站著的四五個馬弁道:“聽見了嗎?這可是得罪了將軍大人的人,待會兒該怎么辦,大家知道了嗎?”

“明白了,長官!”幾個馬弁齊聲唱諾,握緊了手中的軍棍。

張鳳翼陪著笑湊上前開口道:“將軍大人……”

“恩里克少校!叫我恩里克少校。”“牛頭狗”板著臉糾正道。

“沒關系的,您不久就會成為將軍的,我不過是早喊了些時日罷了。在戰(zhàn)爭中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我相信我的直覺。”

龐克突然發(fā)現(xiàn)張鳳翼的笑容很奸猾,彷彿變了個人。

“拍馬屁也沒有用,拍馬屁也救不了你,誰讓你們得罪的是斡烈將軍。”雖然還很硬,不過口氣里已沒有了迫不及待的快感。

“將軍大人明鑒,小的們怎敢得罪斡烈將軍,只是將軍適逢其會地發(fā)現(xiàn)我們私自出營罷了。將軍大人,這是一些斡烈大人還沒發(fā)現(xiàn)的“證物”,現(xiàn)在主動呈交給您,請您體察小的們一片悔過之心。”張鳳翼適時地將美酒和透著香味的燒臘獻上。

恩里克少校面無表情地盯著桌上的酒菜,心里權衡著。這些是這個小城所能買到的最上等的酒與食物了,價值已可抵這幾個小兵一月的餉錢。以這幾個小兵的能力而言,已經(jīng)稱得上是孝心到了。

時間停滯幾秒后,隨著恩里克少校面部肌肉的放松,屋子里屠宰場般的氣氛緩和下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該挨的一棍也不能少。”恩里克少校故作嚴厲地說。

“是、是,將軍大人,軍法如山,屬下只求大人體念小的們一片悔罪之心,不敢請求減輕懲罰。”張鳳翼乖巧地接道。

“嗯,”恩里克少校很滿意張鳳翼的態(tài)度,“等著吧,看斡烈將軍如何吩咐。”

正說著,外面哨兵高喊:“立正──敬禮!”

滿屋人一齊立正,恩里克少校慌亂地把一桌“證物”收進抽屜,斡烈將軍大步走進軍法處大堂。

斡烈是帝國軍中資歷最老的宿將之一,雖已年近花甲,長年的軍旅生涯使得他背脊挺直、步履矯健,身上沒有一絲贅肉。此刻他坐在恩里克方才坐的座位上,矍鑠的臉上一雙深湛的眸子盯著幾個小兵,一種無形的威壓使得周圍站著的人喘不過氣來。

斡烈冷森森地注視著張鳳翼,良久才道:“你叫張鳳翼是吧?哼!突進到騰格里斯山脈在厄克利爾山峽建立衛(wèi)城,年輕人,口氣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膽量和武藝有沒有口氣的一半大。”

聽到此話,張鳳翼彷彿換了個人,突然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地回視著斡烈將軍,果敢地道:“師團長大人,屬下不敢夸口屬下的膽量與武藝,但屬下有以身報國之決心,愿意站在軍團隊列的最前鋒。”

他頎長的身軀筆挺的站立著,渾身充滿著勁與力。他緊抿著嘴唇,臉上的疤痕扭曲著,銳利的雙眸射出箭鏃一般的寒光,透出一股凌厲的殺氣,屋中之人只覺空氣一寒,都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斡烈將軍也彷彿受到了震撼,目光中掠過一絲激賞與欣慰,但仍嚴厲地說:“小伙子,你這樣的大話我聽得多了,一切都要在戰(zhàn)場上見真章,既然你如此說,我給你兩個選擇,任你挑選:一個是老老實實接受擅自出營與行軍途中酗酒的罪名,每人杖責四十軍棍。二是免去這頓軍棍,但是在和騰赫烈軍交鋒時,你將被安排在軍團戰(zhàn)陣的最前端。如果一場大戰(zhàn)過后你仍能活著來見我,那時再夸口不遲。”

張鳳翼毫不猶豫地行禮道:“師團長大人,我選擇第二個,請大人拭目以待吧!”

四個人一回到營房,阿爾文就仰身躺倒在床上,口中叫道:“哎喲我的媽喂,真像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把我嚇的冷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內(nèi)褲都濕透了。唉,可惜了那包酒菜,讓那些軍法處的王八蛋白揀了便宜。”

多特撇嘴道:“可不是嗎,要不是張鳳翼拿大話唬住了那大官,說不定今兒就要吃眼前虧了,噯,我說張鳳翼,你這套是打哪兒學來的,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你小子有這絕活兒,一會兒裝孫子、一會兒充大個的。說實在的,你充殼子那會兒,我還真被你唬住了,要不是咱們知根知底兒,我差點就相信了你,哈哈哈……”

龐克到現(xiàn)在嗓子眼還直發(fā)干,他咽了口唾沫道:“鳳翼兄弟,今兒全靠你解圍,哥哥我就是沒用,一見著大官就舌頭打卷、說不出話來,硬是沒了底氣。”

“今天的事都怪我,讓大家受驚了,我不過是自己砸鍋自己補窟窿罷了,好在有驚無險,”說到這里,張鳳翼臉上突然泛起頑皮的壞笑,“哥兒幾個,有沒有興趣明兒再去溜一圈,兄弟我做東,目標──得意樓,沒準還能碰到美女喲!”

“神啊,饒恕我吧!”三人大叫著一齊躺倒。

各路部隊第二天就從勃蘭開拔了,皇家第一近衛(wèi)軍團、第十軍團、虎翼軍團和張鳳翼他們所屬的第四軍團,四股主力齊頭并進,大軍一路向北,沿途又加入了駐防毗耶要塞的袤遠第十二守備師團和駐防謝納要塞的第八守備師團,這兩個師團分別行進于四股主力軍團兩翼。

看來那天得意樓上的談論不幸言中,漢拓威軍總指揮托斯卡納元帥為防止騰赫烈軍利用優(yōu)勢兵力像拔釘子一樣把布于邊界的要塞群一個個拔掉,想把部隊集結在一起,向北尋找騰赫烈主力,企圖同騰赫烈軍展開會戰(zhàn)。第十一師團被編入輜重部隊,負責護送糧草給養(yǎng)。

行軍不多日,前方要塞傳來戰(zhàn)報,騰赫烈軍攻克奧爾桑要塞,全殲袤遠第五守備師團,并吃掉了趕去救援的袤遠第九師團大部,這個噩耗影響了部隊的士氣,后來上面下令加快行軍速度,部隊開始了急行軍,騎兵部隊帶了七日給養(yǎng),脫離步兵與輜重部隊先一步進襲奧爾桑。

三日后,先頭部隊報告:騎兵們撲了個空,騰赫烈軍放棄了奧爾桑,臨走時殺掉了幾千名俘虜,破壞了城墻,將所能帶走的任何東西洗掠一空,奧爾桑要塞已成為血染的廢墟。接著上面?zhèn)飨旅睿鞑筷爩⒃趭W利烏爾重新集結,此時第十一師團距奧利烏爾還有二日的路程。

夜已經(jīng)很深了,行軍帳外蟲聲唧唧,晚風輕拂,夜涼如水,帳內(nèi)已是鼾聲陣陣。

龐克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輕喊了一聲旁邊的張鳳翼,“鳳翼。”

“干嘛,隊長?”張鳳翼答道。

“噫,本來我只是試試,我以為你早就睡著了。”龐克奇道:“你這個人真是怪極了,好像從不睡覺,什么時候喊你什么時候答應。”

“好了,隊長,明天還要行軍呢,沒什么事趕緊睡吧!”張鳳翼翻了個身背過臉道。

“別、別,兄弟,我睡不著覺,陪我聊會兒。”龐克道:“鳳翼,我真猜不出你原來是干什么的,你每天睡前都把靴子腳尖朝外擺,褲子套在靴筒上,早上起身你眨眼就能渾身扎束整齊,我還從來沒見過穿衣服有你這么快的人,這絕不是短期能練成的本事。你說,干哪一行會有這種習慣呢?”

張鳳翼嗤嗤地笑了,“隊長,你不是說過絕不問我的過去嗎?”

龐克也嘿嘿笑著解釋道:“兄弟,我不是想掏你的底兒,只是你太不一般了,不由得老哥我心里犯合計。”

龐克接著又道:“兄弟,你說咱們這次出征能打勝仗嗎?能平安回家嗎?”

“我怎么知道,這話你該問統(tǒng)帥們?nèi)ァ!睆堷P翼道。

龐克懇切地說:“兄弟,別取笑哥哥,我知道你是個站得高看得遠的人,我能感覺得出來,你就預測預測,哥哥信你的眼光。”

張鳳翼沉默片刻,道:“托斯卡納元帥想同騰赫烈軍會戰(zhàn),可從騰赫烈軍的幾次戰(zhàn)役看來,騰赫烈主帥并不執(zhí)著于一城一地的得失,騰赫烈騎兵機動靈活,只要騰赫烈軍不想同我們正面決戰(zhàn),我們是很難找到他的主力的。我們這幾十萬大軍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亂撞,糧草補給線越拉越長。老大,你想會是什么結果呢?”

龐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怎么辦,我們豈不是兇多吉少了嗎?”

張鳳翼接著道:“而且要想使一個幾十萬人的精銳軍團不攻自潰,用什么辦法最好呢?當然是從糧草下手,所以我們被編為輜重部隊不但不是美差,而且還兇險之極,我們要倍加警惕才是。”

龐克惶急道:“兄弟,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將這番話向上頭報告呢?”

張鳳翼嗤笑道:“咱們是什么身份,如此否定統(tǒng)帥的決定已經(jīng)稱得上是大逆不道了,還是老老實實盡好一個列兵的本份吧!”

龐克一時消化不了這番話,心中狂震,兩眼瞪著帳頂出神。

張鳳翼安慰道:“早知老大你這樣心里放不下事,我就不說了。再說了,事在人為,戰(zhàn)局瞬息萬變,我也不過瞎猜疑罷了,你別當真。好了,這回我真的睡了。”

“別睡嘛,老弟,再陪我聊會兒。”龐克用手扳著張鳳翼的肩頭搖晃他,想讓他轉(zhuǎn)過臉來,張鳳翼把頭埋在被子里執(zhí)意不理他。

好一會兒,龐克也沒意思起來,眼睛恍恍惚惚發(fā)澀起來,就要進入夢鄉(xiāng)。

“不好!”張鳳翼低喝一聲,突然如蝦米一樣蹦了起來,眨眼間衣褲皮甲扎束停當。

龐克嚇的一哆嗦,大聲嗔怪道:“拜托!心跳都要被你嚇停了,我才剛要睡著──”

“睡什么,叫所有人都起來!有大批馬隊正急速朝我們大營奔來,我們的騎兵早去了奧爾桑,一定是騰赫烈騎兵劫營,趕快吹警哨。”張鳳翼急道。

“你怎么知道的?敵襲警哨可不是亂吹的,虛驚一場的話,我們會死得很難看的。”龐克遲疑地道。

張鳳翼已把箭壺和長弓挎好,在帳內(nèi)左一腳、右一掀的讓眾人醒來,“快起來,快起來,拿好武器,敵人來襲了。”扭頭向龐克道:“還不快吹,還等什么。”

龐克看張鳳翼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從懷里掏出警哨,一陣尖銳刺耳的哨聲響起。

各哨位、士兵們聽到敵襲警哨,紛紛吹響了示警的號角。一時間,大營里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慌亂的士兵的呼喊聲、詢問聲、喝問口令聲、士官斥責下屬的整隊聲、集結奔跑走動的靴子聲。一會兒,只見軍法處的恩里克少校帶著一群馬弁怒氣沖沖地向這里走來,看到這景況,龐克已經(jīng)面如土色,張口結舌,預感到又要大禍臨頭了。

張鳳翼完全不理會這些,厲聲向小隊發(fā)號施令,“我們小隊依靠在輜重車后列陣,龐克帶領刀牌手阿爾文和多特,你們?nèi)顺种囟艹拾雸A布于外圍,所有的擲斧和投矛由你們?nèi)藬y帶,其余人均持長矛,每面重盾左右各配兩桿長矛,來的敵人都是騎兵,我們?nèi)米铋L的拒馬槍,我擔任長弓手居中策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離位置。”

慌亂中大家都像沒頭蒼蠅一樣不知所措,這番威嚴的施令使大家伙有了主心骨,也沒有計較發(fā)令人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各自按照命令從事。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阿爾文突然崩潰了,哭喊著把盾牌與投槍扔在地上,掉頭就跑。張鳳翼一個箭步躥上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阿爾文扭過頭來,滿臉涕淚滂沱,滿身顫抖著、抽搐著,歇斯底里地喊著,“鳳翼兄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看在平日的兄弟情份上,讓我走吧!”

張鳳翼二話不說給了阿爾文兩個沉重的耳光,把阿爾文的嘴角都打出了血,這兩下立刻把阿爾文狂亂的精神收攏住了,他清醒了過來,沮喪地抽泣著。

張鳳翼撫著他的肩頭,柔和卻不容置疑地說:“敵人已經(jīng)包圍了大營,你一個人是無法跑出去的,要活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和大伙在一起,老弟,來,拿起武器。”說著把盾牌與一束投槍遞到他手中。

阿爾文遲疑地接過槍牌,張鳳翼咧嘴笑道:“沒人會笑話你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心里都害怕;來,做個男子漢,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吧!”

阿爾文瞅了瞅左右,看到小隊中的兄弟都沒有因剛才的行為輕視自己,情緒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

張鳳翼小隊靠著輜重車呈半圓形擺好了陣勢,恩里克少校已來到這個小隊外圍,看著像刺猬一樣長槍外伸的張鳳翼小隊,他氣急敗壞的沖過來,戟指指著他們,可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突然空氣中發(fā)出“哧哧”的破空之聲,暗黑里箭矢如急雨般襲來,四處傳來有人中箭的驚叫聲,恩里克身邊的護兵如割草般倒下了大片。他忙轉(zhuǎn)身拔出腰刀高喊著手下迎戰(zhàn),一枝流矢飛來插在了他的腿上,他大叫著倒在地上,轉(zhuǎn)頭看時,身后的護兵已經(jīng)沒有能站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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