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燈光，羅明輝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顧挽瀾推上墻頭，小心地囑咐顧挽瀾先在墻上趴好了，然后自己跳下墻，他張開手臂，抬起頭沖著墻頭上趴著的人壓著嗓子喊：“小瀾，跳下來吧！我在下面接著，沒事兒的！”

顧挽瀾這時趴在高高的墻上，往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有點高，爬墻的時候挺勇的，居高臨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有勇，還是有點怯的。被寒風一吹，她的酒醒了些，心里卻更慌了，拼命地搖著頭，聲音也有些顫：“不要，我不要下去，太高了。”

“沒事，我在下面接著你！”羅明輝在下面給她打氣。

“不要，你接不住我怎么辦，再說，如果砸壞你怎么辦？我不要下去。”顧挽瀾越想越害怕，說什么也不愿意下去。

“別怕，你只要閉上眼往下跳，什么都不用想，有我在，放心吧！”羅明輝雖然有些急，但還得耐心地循循善誘。

“不行，我還是怕……程老師……”顧挽瀾小心地打量著與大地的距離，忽然發(fā)現(xiàn)羅明輝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程老師，猛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下子把頭埋在墻上，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程遠山在圖書館查了一天的資料，有些累，不知怎么的心血來潮便逛到西邊的這片楓樹林。

深秋的楓葉已經(jīng)落得差不多了，僅存的幾片在秋風中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最后的生命，卻讓程遠山不由得想起一張明媚張揚的笑臉。

他緩緩地走在林間小路，看了一天的書，頭腦也有些發(fā)暈，他好像分明聽到她她的聲音在附近響了起來。有些不太敢確認自己聽到的聲音，心里嘀咕著，莫不是自己真是看書看太久了，還幻聽了不成？

帶著幾分猶疑，程遠山順著聲音，就發(fā)現(xiàn)了這墻上墻下的一對活寶。

程遠山強忍著笑意站在“羅活寶”身邊，看著墻上的“顧活寶”把頭埋在墻里一動不動，萬年難動的撲克臉終是不再淡定。剛才兩人的對話也聽了個七八分，明白了各中曲直。

最后程遠山終是忍著笑意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去附近借來梯子。

而趴在墻頭的顧挽瀾閉著眼，心里卻是百轉(zhuǎn)千回地不知所措，怎么自己的糗樣子總會被程老師看到呢？大部分的時候，自己都是挺淑女的樣子啊，一不留神，稍做點出格兒的事情，就被程老師看到了，為什么倒霉的總是我啊？！現(xiàn)在怎么辦？繼續(xù)趴著裝駝鳥？還是勇字當前跳下去？真是一個讓人費解的問題啊！

顧挽瀾想著想著，周圍似乎都安靜了，羅明輝的聲音消失了。

她抬起頭，看到程遠山那張撲克臉竟然近在咫尺。

顧挽瀾揉了揉眼睛，拍拍臉，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程老師還在身邊，不由得小聲嘀咕：“真是喝高了，程老師都會飛了。”

她的聲音雖小，但還是成功地讓程遠山破功了，忍俊不禁，眼睛含著笑，向顧挽瀾伸手道：“快把手給我，帶你下去，大晚上的，趴在墻上說什么醉話！”

顧挽瀾看著面前那雙修長整潔的大手，憨憨地一笑：“好，程老師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說著便把已經(jīng)被秋風吹涼的小手放在程遠山的手里，直起身來。

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程老師沒飛，而是踩在梯子上了，于是鼓了鼓勇氣，顫顫悠悠地小心踩著梯子下來了。

顧挽瀾的雙腳一著地，扶著梯子站在下面的羅明輝長長地出了口氣：“我的姑奶奶，總算是下來了！”伸手就要攬過還軟軟地靠在程遠山身邊的顧挽瀾。

沒想到程遠山眉頭皺了一下，用另一只手一攔，指著身后的梯子說：“你叫羅明輝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又不是本校學(xué)生，把梯子還了也快回自己的學(xué)校去吧。”

羅明輝用眼睛一掃，程遠山的眼神還真冷冽得有些嚇人，酒氣也有些上頭，思維也跟著短路了，扛起梯子就走。

走了沒多遠，就聽到程遠山不帶情緒地說：“以后大晚上的不要帶著女生喝酒，學(xué)生沒個學(xué)生樣兒！”

羅明輝一聽這話，心里那個氣，一把火就有點上頭，轉(zhuǎn)過頭來沖著程遠山也不客氣：“嘿，程老師，您這話說的，好像是我欺騙小女生似的，您怎么不問問您那女學(xué)生，倒底是誰帶著誰喝酒啊！”

顧挽瀾伴倚著程遠山臂膀，正在思索這片楓樹林的地怎么有些軟，一聽兩人的對話，怎么帶著火藥味呢，連忙緋紅著小臉，討好地沖程遠山笑笑：“程老師，是我的錯，是我錯了，不怪他的……”

程遠山一聽這話，不知怎么的心里更氣了：前段時間本來是好學(xué)生的樣子，時不時地圍在自己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可是才沒堅持幾天，就又變了，除了按時上課，一下課就沒了蹤影。害得這段時間自己反而不太適應(yīng)，總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今天見到她本來還挺高興的，沒想到，大半夜的她還與男生喝得醉醺醺的，趴在墻頭，沒點正形；批評兩句小情郎她還護著……真是越想越氣，扶著她的手一松就想甩開她算了，反正這事也不該他多管。

誰知道，顧挽瀾醉著七八分，雖不太清楚他在氣什么，但拼命地靠在他的身邊不放手，陪笑著對蒙受了不白之冤羅明輝道：“你再不快走，一會兒校門關(guān)了，你就還得爬墻；再讓保安抓住，你就要睡小黑屋了！”借著酒勁，她的舌頭也有些軟，但思維卻還清晰，引導(dǎo)著思維與她處于同和一水平的羅明輝快點離開。

這話對于思維短路的羅明輝倒還真起作用了，他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扛起梯子就走了……

待他日酒醒之后，那晚程遠山冷冽地表情卻一直深深地印在了羅明輝的腦中，因著與他這晚的誤會，再也提不起對他的好印象。即使顧挽瀾用盡辦法化解，他也總是回之以“他冤枉我！”的回應(yīng)，讓顧挽瀾哭笑不得，卻也無法辯駁。

程遠山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禁笑自己怎么和兩個這么二的醉鬼置氣。看看身邊陪著笑臉的女學(xué)生，皺了皺眉，點了點她還算光潔的額頭，生氣地說：“喝成這樣，像什么樣子！”

一提起這話，顧挽瀾想起自己晚上的成就，真的有些自豪，嬌艷的臉龐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起了迷人的色彩，想著自己總算成功地邁出了靠近程遠山的第一步，大聲說：“程老師，今天晚上我真高興呢，對了，我喝了七十二杯酒……”想想不對，后來還喝了好幾杯慶祝的酒，連忙搖搖雪白的小手，“不對不對，后來還喝了……喝了幾杯來著……”數(shù)著數(shù)著，眼前的五個手指都快看不清了，抱著頭一陣懊惱。

程遠山當然不知道她那七十二杯是怎么個“喝”法，只是想著，若真喝了七十二杯酒，還不得把胃喝穿了啊，這姑娘真是喝多了。便不再深究她的醉話，倒是想起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把顧挽瀾送哪？

送回宿舍？這么一鬧騰，宿舍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再驚動舍管開門、找學(xué)生，一路鬧下來，估計滿樓的學(xué)生都醒來，一個年輕男老師帶一個醉氣薰天的女生回宿舍……對于一向潔身自好的程遠山，想想就是一陣惡寒。

只好先去自己的宿舍將就一晚上了，反正學(xué)校分給年輕老師的宿舍環(huán)境也不錯，五六十平米睡兩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打定主意再看偎在懷里的顧挽瀾，小臉紅撲撲的，通紅的鼻尖在橘紅色的燈光照射下泛著光暈，平時明亮的大眼睛現(xiàn)在卻蒙上了一層水氣，迷茫地看著自己傻笑，像個單純的孩子，他的怒氣也隨著羅明輝的離去消了大半，便放柔了聲音說：“太晚了，顧挽瀾，你今晚就先回我的宿舍將就一晚，好嗎？”

“好啊，我聽程老師的。”顧挽瀾像只純潔的小白兔似的無害地一笑，同時用力地點頭。

然后顧挽瀾依然緊緊拉著程遠山的外套抬腿就走。盡管在她看來，已經(jīng)盡力控制自己的身形，還是重重地半倚在程遠山的身上，呼吸到一陣陌生的氣息，提醒她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于是她控制著自己的身子正了正，不想?yún)s往前一傾，霍然向地面栽去。

可把程遠山嚇壞了，他長臂一攬，又把顧挽瀾擁回懷中。這一系列動還真夠驚心動魄的。

顧挽瀾拍拍胸口也有些怕，扭頭對程遠山一笑：“謝謝程老師哦，不過我沒醉，剛才是不小心，……不小心，才差點摔倒……我仔細點兒走，仔細走……看清路，剛才是有塊石頭絆到我了，對了這片林子的地也不好，……太不平了……”斷斷續(xù)續(xù)地嘟著小嘴抱怨個不停，臨了還是一聲酒嗝止住了絮叨。

程遠山真的無語了，幾時見過這樣的女孩子，他輕輕嘆了口氣，哄著顧挽瀾，生怕她再有什么驚人的舉動把學(xué)校的保安招來，那效果估計比敲女生樓宿舍門的響動更大了。

程遠山小心地穩(wěn)住顧挽瀾的身形，走到她面前，躬著身耐心地哄她：“對，這片林子的地太不好了，我背你出去，就不會被石頭絆倒了。”

灰色的外套在橘紅色路燈的照射下，好像開出了無數(shù)朵鮮花，顧挽瀾用殘存的一點腦細胞感慨了一句：“看來我真是喝多了，竟然夢到這樣好的事兒……”然后嘿嘿一笑，向鮮花叢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