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紫釋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眼神微微一閃。

“啪！”一片瓦輕輕落在桌子上，女子抬手在臉上一抹，嘴邊瞬間多了一塊胎記。

“唐京大盜？”紫釋將手中酒杯盛滿，正待送到嘴邊，一片銀亮的光芒卻已抵在他喉口，仔細看去，那片銀亮的光夢竟是一縷水流。原本應該柔和的水流此時竟化作水刃！

“你就是唐京大盜，沒錯吧？傳說中唐京大盜善用寶劍！”她用眼神示意瓦片，“能瞬間劃出這樣的字，劍法可稱一絕了！”

“乾合人才輩出，劍法精湛的人數不勝數，你僅憑我的劍法便斷定我是唐京大盜未免過于草率。何況我，乾合王朝的二皇子，要錢何須做賊？”紫釋看了看那女子，忽然輕佻地笑，“還是你要借此投懷送抱？你姿色尚佳，做個婢女倒也綽綽有余……”話未說完，他便只覺頸上一涼，隨即一股溫熱的鮮血浸濕了他的衣襟，那女子的臉早已漲紅，正惱怒地看著他。

紫釋微微一顫，正待有所動作，女子卻已經將水刃收回，隨即伸出左手，一陣水霧騰起，紫釋的傷口竟不治而愈。紫釋一怔，那女子卻轉過身去，細細地看著墻上的畫卷和地上的畫屏，許久，緩緩嘆道：“這些畫作山水花鳥齊聚，唯獨沒有人物，醉生夢死的浪子真的是你的本相嗎？我不相信聞名于貧苦百姓的唐京大盜會是這樣的人！”

“我說過我不是……那些畫只是我一時興起，附庸風雅而已。”紫釋慢慢說道，語氣中卻有幾分心虛，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女子聽了紫釋的話霍然轉過身看著他，雙眼閃出灼灼光芒，紫釋平靜地和她對視，冷汗卻已經濕透了衣背。

“罷了，你不愿以真面目相見我也不能勉強！”女子的眼神忽然低落下來，似乎有幾分失望，“我無意中從窮苦人哪里聽說了‘唐京大盜’，暗中探訪了許久才終于得到了些許蛛絲馬跡，最后找到了你。我只是想要見見這位奇人，可是……也許你有什么苦衷吧，那么，后會有期！唐京中的百姓都不希望你就此消失。”女子說完，嬌小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紫釋面前。

“我也不希望‘唐京大盜’消失……可那些被盜的人大多是朝中重臣，若我的身份被識破后果不堪設想！”紫釋腦中浮現出定國將軍專橫的樣子，“所以我才刻下那四字，確是對你不公，但……”紫釋輕輕閉上雙眼，忽然又站起，慢慢向樓下走去，臉上掛著平日里淡淡的微笑。

怡紅院……

歌舞笙簫，有時一夜無眠，面對眼前的一切，紫釋卻一陣沉默，幾乎不像平日里嬉笑怒罵的他。忽然一個影子覆蓋了他，抬頭，映入他眼簾的是怡紅院的鴇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眼中卻散發出金子般閃亮的光芒。

“公子，您今天好像沒有盡興啊，不如換點新的。我們怡紅院幾日前新來了一位姑娘，貌若天仙，舞勝嫦娥！您看……”鴇母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紫釋的錢袋。

“叫她出來！”紫釋沒有絲毫猶豫，平靜地將錢袋仍在桌上。

“好、好好好~我去叫她！”鴇母見錢袋中滾出的竟然是金錠，一向口齒伶俐的她也結巴起來，飛快地向怡紅院后院跑去。

紫釋轉過頭看向窗外，漫天星辰皆無，只有一輪銀月孤單地掛在半空，清澈透亮卻終究照不見白日的繁華。忽然一陣淡淡的水氣輕輕撞在臉上，剎那竟有種熟悉的感覺，紫釋疑惑地轉過頭，只見一團水霧中，一名女子的身影慢慢浮現出來，白紗素裙，手持雙劍，舞姿柔美之中隱含剛烈之氣。女子舞至紫釋面前時，悄悄對他眨了眨眼，而紫釋早已目瞪口呆。

“你、你不是……”竟是紫釋在鉛華樓時遇到的女子！未待紫釋開口，那女子卻又舞到另一邊去了。

“呵……”紫釋暗暗無奈。良久，他重重嘆口氣，手中酒杯微微一頓，人已如大鳥般凌空飛起，閃身躲過那女子看似緩慢實則凌厲的兩劍，拖著她自另一扇窗跳出鉛華樓，只余下一片衣角慢慢飄落在地上。

“哎，公子！”從震驚中醒來的鴇母急忙撲到窗口大叫起來，“她、她可是我們這里最好的姑娘……”然而，窗外除了寂靜和別家的喧囂外再無他物。

鴇母極不情愿地縮回身，忽然看見桌子上散落的金錠，面上又是一喜，急忙伸手將桌上的金錠收到懷里。忽然眼珠轉了轉，又一次撲到窗口大吼：“月伶，如果你變了鳳凰，不要忘了媽媽我！”隨后，她向依然呆呆站在原地的其他女子招招手，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走回后院了。

“將來，這樣的事情也會落在我身上嗎？”眾女子相視良久后，一名綠衣女子幽幽嘆道。

“不要癡人說夢了！”另一名女子冷冷說道，“月伶，她根本就不屬于風塵，連同紫公子也是一樣……不，是皇子！”

“紫公子，是我的舞技太差么？”月伶一邊掙脫紫釋的手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舞技？！真是可于萬人之中取上將首級的舞技！”紫釋看看自己的衣角，心中不禁暗暗苦笑，但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姑娘的本領堪稱精妙，若只是終身混跡于風塵豈不可惜？”

“唉，是啊，我也想要做人人景仰的英雄，可有‘唐京大盜’這樣的前車之鑒我又何必白費力氣？反正最終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月伶冷冷一笑，轉身欲走。

“你……”紫釋怔了怔，隨即一絲微笑浮上面龐，“你如此關心百姓，還為了一個傳說千辛萬苦地尋找，如今卻變成這樣……也罷，人各有志，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必多說。不過……”紫釋走上前輕輕攬住月伶，微笑道：“既然你自墮風塵，那么剛剛我已將金錠留給鴇母。所以，今夜，你與我回府吧！”

“什么？”月伶的神色頓時惱怒起來，但左思右想卻沒有想出反駁的理由。“好！”躊躇片刻后，她咬了咬嘴唇，狠狠地說道。

“那跟我來吧！”紫釋心中暗笑，帶著她向自己的府邸走去，月伶卻突然從他懷中掙脫，道：“我，只是舞女而已！”

“隨你！”紫釋眼中露出戲虐的神色，但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徑自向前走去。

“我會好好給你舞劍的！”月伶目露兇光地跟在他身后，紫釋偷眼看了看她的表情，輕笑著搖搖頭。

“你不做沐浴在陽光下的王，卻在暗夜中翱翔……”二人的背影隱去后，在另一個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傳出了低低的自語聲，說話的人似乎很年輕，但聲音中卻透出暗啞和一股別樣的滄桑，聽來異常怪異。而他的話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喜歡隱藏在黑暗中，是嗎？很好，不久，你就會看見真正的暗夜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