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一盆涼水潑在那昏迷的陳姓男子頭上，頓時將他驚醒過來。

“說，為何要殺伯喈先生，受何人指使。”

“黃口小兒，要殺便殺！”陳姓男子冷哼一聲，看都不看張安一眼。

“你可想好了，你和那個韓明，誰先招，我就放了誰，另一個，活埋。”張安冷冷地說道。

“呵，我倒要看看他能招出什么。”男子更加不屑，語氣里帶著嘲笑。

張安本想分開審訊看能不能詐出點消息，看這情形也沒必要了，便叫人把韓明押了上來。

“你叫韓明是吧，你們從晉陽跟著我們一路至此，我會請董刺史查清你家在哪、幾口人。”張安平靜地說著，聽不出一絲語氣，說完直直地盯著韓明。

“這位小哥，此事與我家人無關，還請”

話還沒說完，張安便打斷道：“今日喪命之人，皆與先生無關，你可有饒他們性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你家人才有活命的機會。”

從張安的眼神中，韓明看出他是認真的，猶豫片刻，開口道：“還請小哥高抬貴手，饒我家人性命，一個月前，這個姓陳的找到我，說是這琴師與他家主人小妾私通，給了我二十萬錢，要我殺了他。我們本欲出城不久便動手，不過沒想到你等竟有數百人，便買通胡人趁你等疲憊時襲營，之后的事你已知曉。”

“琴師？你可知他要你殺的人叫什么？”

“不知，干我們這行的，只收錢殺人，其中緣由，他若不愿說，我也不會多問。”

“他口中琴師，是我的老師，蔡邕蔡伯喈先生。”張安緩緩說道。

“什么？！竟是蔡大家？姓陳的，你這賊子，險陷我于不義！”韓明聽到蔡邕的名字，又驚又怒。

“韓明，少在這裝仁義，收錢時見你倒是痛快。”陳姓男子嘲諷道。

“小哥，我韓明罪該萬死，小人家住晉陽城東，家中僅有內人李薇及小兒韓龍。”韓明雙膝跪地，誠懇地說道。

張安見他直接說出了自己家人的名字和住處，便相信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要殺的是蔡邕。

“小人曾于晉陽見這姓陳的將隨身物件埋于城外，想必是與他身份相關之物，小人愿領路前去。”韓明繼續說道。

聽到韓明此言，一直冷笑的陳姓男子的臉瞬間扭曲起來：“豎子安敢！韓明，我家主人權勢滔天，你若敢”

啪地一聲，張安一個巴掌打了上去：“我在問他，閉嘴。”

“哼，你也休要得意，若是我有何差池，你等皆要死。”陳姓男子眼神兇狠。

張安不怒反笑：“你倒說說，我等怎么個死法。”

陳姓男子一時語塞，本就是一句唬人的狠話。

“說不出來？那我來說吧，你欲買兇殺人，不料路上與胡人遭遇，全軍覆沒，你家主人自認倒霉；而我，會去把你埋的東西挖出來，查清楚你和你家主人的身份，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家主人我惹不起就算了，殺你全家還是沒問題的。”張安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姓男子。

陳姓男子本就是虛張聲勢，現在徹底沒了脾氣，低著頭思考著利弊。

“你慢慢想吧，韓明，走，去挖坑。”張安特意在“挖坑”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等等，我若悉數告知，可否饒我一命？”陳姓男子抬頭說道。

“當然可以，不僅饒你性命，我還會給你一筆錢財，保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張安說道，張遼在張安身后，眉毛微微一皺。

“好，我說我說，我叫陳龍，我家主人乃新任司隸校尉陽球，此番正是受他命令，在蔡大家前往朔方的路上將其刺殺。”

“陽球？他為何要殺先生？”

“小人僅是受命行事，個中緣由便不知了。”

“好，來人，把這陳龍的頭砍下來，放在順哥墳前。”張安朝旁邊的士卒說道。

“我已經說了啊！你剛不是答應了饒我一命嗎！！”陳龍愣了一下，便大聲叫道。

“昨晚我們死了三百多個人，這筆帳，你要還，但我不會去找你家人麻煩。”張安一字一句地說道。

“豎子欺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陳龍一邊嘶吼著，一邊被士卒拖走了。

“至于你，坦白從寬，且我見你確實是被他欺瞞，便饒你死罪，但你要帶著你剩下的人手保護我等前往朔方。”張安看向韓明。

“多謝公子！韓明雖是粗野之人，但也久仰蔡大家之名，愿為護衛！”韓明手腳還未松綁，踉踉蹌蹌地磕了個頭道。

安排完這伙賊人，張安和張遼起身去找蔡邕。

“阿遼，我剛才言而無信，你會鄙視我嗎。”走著走著，張安冒出一句。

“你剛若真的饒他不死，我才會鄙視你。對親友兄弟，坦誠相待，對賊人，則盡施百般手段，小安，你沒做錯。”張遼認真回答道。

“是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謝謝你，阿遼。”

“這句話，說得很好。”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蔡邕營帳，呂布正在和蔡邕交談著。

原來，呂布上個月在朔方驅趕胡人時，得知了董卓已經平息南部匈奴爭斗的消息，便率軍返回，途徑家鄉九原縣時，準備停留些時日，最近幾日聽聞斥候匯報說附近有一伙胡人徘徊，便追蹤至此。

“先生有所不知，我上月剛從朔方歸來，朔方雖是漢土，但實際已經在胡人的勢力范圍內，不如就停留在九原，九原乃五原郡治，胡人不敢來此放肆。”呂布苦苦勸著一心要去朔方的蔡邕。

“老師，呂叔說的不錯，從晉陽到此，我們已經受兩次胡人襲擊，一路上斥候發現的胡人散騎更是越來越多，再往前去，我們這些人，恐怕會全部折在路上。”張安還未等蔡邕說話，立馬出聲附和道。

“這…可天子之詔…”

“老師，還有一事，我剛審完那伙賊人，說是司隸校尉陽球派他們來殺你的，你可知道他是何人？”張安又說道。

“竟是他…陽球乃中常侍程璜女婿，我此番遭流放便是受程璜所誣，想必也是他指使陽球殺我。”蔡邕恍然大悟。

“此番行刺失敗，對方可能還會派人來，如果是在朔方，下次他們買通更多胡人來殺我們，恐怕也難以抵擋，老師，請三思啊，若老師實在擔心此舉有違圣命，待朔方胡患減輕，我們可再次上路。”

蔡邕思索片刻，說道：“好，就依呂將軍之言，我等暫居九原，待朔方情勢穩定，再行動身。”

蔡邕畢竟昨晚差點命喪黃泉，也確實有些后怕。

“布將親自率軍護送先生前往九原，之后再回晉陽復命。”呂布拱手道。

“那就多謝呂將軍了。”蔡邕回禮道。

眾人收拾妥當，一行人便啟程。

呂布與張安張遼三人策馬行在隊伍最前頭。

“呂叔，你和董刺史熟嗎？”

“只見過一面，我乃太原郡都尉侯，隸屬于丁原丁都尉，董刺史雖為并州刺史，卻與我無甚交往，不過素聞他待人寬厚，尤其是對軍中將士厚愛有加。”呂布目視前方，開口說道。

“那丁都尉呢，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丁都尉為人正直，賞罰分明，又凡事皆身先士卒，是我等將士榜樣。”說到丁原，呂布言語中有一絲崇拜之情。

“哦…”

張安心想，這呂布果然是個戰爭狂，句句將士左將士右的，而且能聽出他對丁原還挺崇拜的，看起來，現在的呂布距離那個三姓家奴，貌似還有挺大的距離。

“呂叔，你可有何志向？”

“志向…尚未多想，不過，若是能西滅羌胡，北夷鮮卑，如那霍驃騎一樣馳騁大漠之地，令一眾蠻夷聞風喪膽，倒也不錯。”

“呂叔還說尚未多想，小安就祝你早日達成心中所想！”張安嘴上客套，心里卻感嘆著，誰年輕時候不是一腔熱血呢，但能保持初心的人又有多少，只希望自己不要被這世界同化太多，保持住現代人的…“文明”。

三日后，眾人抵達九原，呂布給蔡邕幾人安排好住處后，就動身返回晉陽了。

張安站在城門口，看著呂布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想：是時候好好計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