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內。
像森林一般茂密……
戴欣在心里默默念叨著,手拿黑色碳棒,仔細觀察,小心沿痕跡勾勒。
任何細微的差別,都可能一波帶走所有人。
那種掌握他人性命的感覺——也包括她自己的,十分拖胯……
她費力墊起腳,臉頰兩側沁出汗珠。
這具身體本就薄弱,稍稍折騰就是哪里都疼。
她將那名披散咖色的年輕人收入眼角余光,正是在這位年輕人的指揮下,整個降神圖才能順利完成。
此時,其他人已完成分配任務,遠遠站在臺下。
櫻紀星沿著原有的輪廓飛快填充細節,一條氣勢恢弘的巨龍很快活靈活現。
這并不困難,淺浮雕保持了緣由平面的平整性,背景人物的大致輪廓都已完成,比例弓把、點形儀都用不上。
凸起的部分以泥塑鋪形,所以即便沒有諸如角磨機,電動雕刻筆之類的現代工具加持,也能輕松雕刻。
細節之處以陰雕手法刻出線條,稍有不足之處再用碳棒增添些許。
基本完成了……
櫻紀星退后幾步,審視著眼前的降神圖。
辛虧我事先已經勾勒好了形狀,大家只要加深線條……他微微點點頭。
雖然這幅圖看起來沒那么精致,線條粗細不均,也有不少刻歪的地方,但整體來來說已按照那位恐怖存在的要求完成了。
不過……
他盯著那只有巨大漩渦構成的眼球,它失去了那種令人恐懼震撼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個露著略寬門齒微笑、兩眼間距略大,眉毛略濃、睫毛略長,眼睛略大的女人……
該怎么說呢……
任何五官單獨挑出來都沒問題,但組合在一起就有點嚴重了……
像是某位抽象藝術家的惡作劇……
最后還有一步,涂抹紅唇。
沒人愿用自己的血,櫻紀星沾上先前那位持劍居民帶進來的血漬,輕輕的沿著輪廓涂抹。
一股空空蕩蕩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扭頭發現眾人都遠遠站在十步開外。
再一看,恍然發現身旁還有個瘦小的女人。
櫻紀星立刻想起,是那位負責睫毛的女人。
“小姐,你怎么還在這里?為了自己的安全,請務必站遠一點,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啊,可我……我還沒完成啊。”戴欣指了指墻面道。
事實上,我剛才一直在你旁邊……戴欣暗噓了口氣,她已經習慣了被人忽略,甚至還有點喜歡。
這讓她很有安全感。
很有責任心……櫻紀星暗暗給予了評價,但自身的正義感令他難以將他人推入危險境地,尤其還是一位女士。
“剩下的交給我吧。”
他目送這位女士走下高臺,看著她和其他人站在一起,這才深吸一口氣,專注而緊張地完成最后的工作。
最后一筆落下,只是一瞬間。
難以言明的詭異恐怖驟然降臨,磅礴的憤怒猶如驚濤駭浪席卷而來。
死定了……櫻紀星腦子里立刻蹦出這個想法。
所有人都明白,褻瀆神靈也許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后果。
但那是也許。
從來沒有人直面神靈的憤怒,真正見過的墳頭草都相當茂密了。
真正面對時,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渺小感,仿佛螞蟻面對巨人。
那僅僅只是憤怒的氣息,櫻紀星就已全身汗毛倒豎,強烈的恐懼幾乎令他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手指微微移動,工具跌落在地上。
這是他僅能做出的反映。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戴欣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令她大腦一片空白。
人在極端的恐懼下,即便死亡來臨,也不會有任何想法。
甚至連絕望都沒有。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然而下一刻,戴欣就看到她身前出現了一名金發少女。
那一頭像金色波浪般的長發以及曼妙的背影,戴欣已能想象出對方絕世的容顏。
在少女出現的一刻,一切又像生銹的齒輪緩慢轉動起來。
戴欣終于想起來了,眼前憑空出現的少女,應該就是那恐怖矮子的仆人了。
她腦海中浮現出浮雕里的巨龍,像巨龍一樣散發恐怖氣息的少女。
而少女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名被黑袍籠罩的家伙。
戴欣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旋即她看到一個黑色球體以少女為中心蔓延,飛快將黑袍人包裹起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等她反映過來,少女和黑袍人都消失了。
戴欣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卻聽到有人低聲道:
“有東西來了!”
大廳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粘稠的水流涌動,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戴欣順著聲音看過去,臀胯立刻不疼了,腿腳利落的向后退去。
粘稠涌動的黑暗液體如潮水般涌來,不斷變換各種扭曲形狀,時而如嘶吼的野獸,時而如殘缺的人形,時而又如猙獰的怪物。
“彭~”
一團耀眼的火焰迅速將黑潮點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腥臭味。
戴欣只覺胃部一陣翻涌,差點當場吐出來。
“我們一起合作沖出去!”
有人振臂高呼。
響應他的是一道炫目金光,由金光凝聚而成的雙刃劍同樣超黑潮撲去。
立刻,幾乎所有的超凡者都加入了戰斗。
戴欣的瞳孔中倒影著五顏六色的光芒,耳邊充斥著呼喝聲和慘叫聲。
看著一個個奮力戰斗的身影,她手腳冰冷,滿心悲哀。
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近乎透明的存在感啊。
此時似乎失去了作用,從黑潮中擠出一團化作持劍形狀的黑色物質,它有著纖細的人形,沒有五官,徑直超她斬來。
她眸子中的劍影越來越大,大腦再次一片空白。
……
頭頂依然是模糊的太陽,
除了緊湊的腳步聲,小鎮格外明朗且安靜。
陳修迅速穿過一條條無人的街道,來到位于小鎮西北角的墓地。
那里就是拉蒙的巢穴。
和小鎮干凈整齊的房屋不同,這里格外殘破。
腐朽的鐵門隨著微風輕微晃動,發出難聽的摩擦聲,半人高由石塊累成的墻壁殘缺不全。
陳修雙腿發力跳到墻上,一眼望去。
果然像日記里描述的那般,到處都是黑色的粘稠汁水,它們甚至沒過了一些墓碑,翻涌的氣泡不時炸裂。
空氣中彌漫一股酸澀和腐臭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