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哪吒目光便落到了李靖、殷素知兩人身上。
這一次，他眼底不再有任何多余情緒，只是淡淡看著，一如看陌生人那般。
“我生時，左手哪、右手吒，天賜姓名哪吒……”
“既然你李靖這么見不得我借了你李家的姓，那今日我便還了你這李姓，還了你這一身精血骨肉！”
聲音落下，哪吒雙手一拋，便將那劍、那刀拋上了半空。
業火席卷而上，瞬間便將之煉化。
下一刻，刀劍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萬。
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無數刀劍便徹底佇立在了天空之上，掩去了大部分日頭灑下的光。
哪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無數刀劍，嘴角笑意就逐漸濃郁了起來，唯一沒有變化的，就只有他那始終淡漠的眼神。
“自今起，此世再無李哪吒！”
無數刀劍隨之調轉方向，將刃尖朝向哪吒。
而后，刀劍齊下。
哪吒閉上了眼睛，張開雙手，靜靜承受著刀劍劃過肉身時泛起的痛。
他記起來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
沒想到真靈受損竟然也抹去了他某一部分的記憶……
一滴淚水從哪吒眼角落下，融入了已經覆蓋整個身體的鮮血當中。
不過也好！
最起碼，在臨死之前，他總算重新獲得了那些他早已丟失的記憶。
最終能死個明白，或許也還不錯？
皮肉一片片剝落。
甚至沒用了多少時間，哪吒已經徹底失去了人形，只是他依舊傲然而立，身軀始終未曾顫抖，面容依舊平靜。
不過赴死而已，誰怕！
此刻李府當中，只有殷素知癱軟在地，已經失去了意識。
反觀李靖，依舊是那一副跟石記、敖廣同仇敵愾的表情。
比之先前少了幾分膽怯。
敖廣恨恨瞪著哪吒。
石記將目光從李靖身上收回來后，再看向哪吒時，眼中明顯已經多了些許憐憫。
世上竟會有如此父親！
雖然哪吒殺了她的孩兒，但……此刻她心中卻已經抑制不住地對哪吒生出了些憐憫。
能夠視親子若仇者，大荒內外恐怕也就這李靖一人了。
當真說得上是舉世無雙！
刀劍依舊落著。
不過瞬間，哪吒身上血肉盡去，僅剩下一具白骨傲然而立在天地之間。
下一刻，所有刀劍重新凝聚成了兩柄刀劍，從半空落下。
【當啷】
【當啷】
隨著接連兩道金石之聲落下，已然只剩白骨的哪吒再度動了，凝聚了所有法力的一掌狠狠拍到了他自己胸前。
一掌、兩掌……
【咔……砰！】
渾身骨骼在下一刻盡數碎裂、崩散于天地之間。
業火褪去，火氣漸散。
天地間水汽再度充盈了起來。
石記看了一眼李靖，眼底神色略顯復雜。
“哪家孩子有你這樣的父親，卻是倒了大霉……”
隨著風云自足下而生，下一刻石記直接卷著一道黑霧遠去。
遠離了陳塘關。
敖廣嘴巴一陣張合。
本來它還想在石記處告上敖順等三龍一狀……結果沒想到這位大羅連這樣一個機會都完全不給它……
而原本被混天綾捆住的三龍，隨著哪吒身死，便已經逃脫了困境。
下一刻，三龍齊刷刷瞪了一眼敖廣，直接縱身化龍而去。
這老泥鰍，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日后東海有難，還是自己扛去吧！
反正以它們三海的貧瘠，根本不可能遇上什么大事。
即便遇上了，它們三?；ブ餐耆銐蛄?！就算不夠，求助敖廣那跟不求助又有何區別！
看見這一幕的瞬間，敖廣臉色就完全黑了。
“哼！”
再度瞥了一眼場中哪吒血肉碎骨之后，它心中的憤憤才略微緩解了一些，隨后便如同其余三海龍王一般直接化龍上天，不夠敖廣卻并未直接離去，而是在烏云當中盤桓了一圈之后垂首下來，冷冷盯著李靖。
“從今往后，陳塘關給每季送三對童男女至東海，祭奠本王三太子，少一次、少一人，陳塘關三年大旱。”
“李靖，你給本王牢牢記住了！”
李靖當即一禮，滿臉義正言辭：“龍王還請放心……”
“哼?。?！”
聽到李靖的回答，敖廣直接轉身離去。
大雨隨之落下。
李靖瞟了一眼那滿地的哪吒血肉，長袖一揮：“先送夫人回去休息，過后把這里清掃干凈了?！?
聲音落下，他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一眾仆從也趕緊動了，只是包括管家在內，沒有一人開口說話，氣氛壓抑得緊。
很快，場中就沒有任何人了。
“唉……”
“徒兒，莫怪師尊，你師祖很早說過了，你的道，當自此始?！?
“天生姓名，天賜一千七百殺相啊……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造化，這一劫亦是你的運道?！?
太乙真人胖胖的身形從雨中走出，手上托著一截白藕，一座蓮臺、一張荷葉。
“這一劫過了，以后你便是這天地間的第一殺星……師尊絕不能看著你白白荒廢了如此的造化……”
“誰都擋不了你的道！”
走近了后，他就立馬低頭在那一灘血肉當中搜尋了起來。
足足半晌之后……
“奇怪……”
“靈珠呢？這孩子應當是毀不去本命靈珠的……”
說著他就伸手在腦袋上抓了幾下：“難不成被敖廣那個老泥鰍還是石記給拿走了？”
“不可能啊……沒有靈咒，他們根本看不到靈珠才對……”
虛空當中。
哪吒在一陣撕扯感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從雨中走來的太乙真人。
隨后太乙真熱所說的一切自然也是全部落入了他的耳中。
哪吒再順著那股子撕扯感看去，只見一縷淡金色線條已經捆住了他的真靈，隱約當中，哪吒看到了金線盡頭的那個東西。
【封神榜】
只是任封神榜撕扯他真靈的力量再大，也始終未能撼動哪吒真靈分毫。
這一切的原因，皆出自于哪吒真靈當中那枚金紅色的晶體。
它就那樣靜靜在虛空當中懸著，散發出的光芒浸潤了哪吒每一寸的真靈。
這一刻，哪吒才真正明白了后土娘娘給予他的東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