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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東平

一路無話,三人到了東平,一路上的災民隊伍如同一條長龍般,在河南大地上前行著,登高遠眺亦不見首尾。

進了東平縣,與東明縣大不相同,遍地的災民,乞丐,一張張消瘦的雙目無神的沾滿灰塵的面孔如行尸走肉般的漫無目的的前行著。

在這寒冷的冬季,老人,小孩擠在角落里,他們的衣服早已破成了布條,互相偎依著,渴望從互相的體溫中得到點溫暖。

即便是在冬季,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酸臭味,衙役不斷的從難民堆中翻出死透的尸體,裝上板車,拉出城外。

三人走在城眾,時不時有難民見袁紹衣著華麗,不似尋常百姓,上前乞求袁紹收留,三人卻也因此疲于應對,不得不放慢了步伐。

“唉。”袁紹長嘆了聲,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無奈。

“在此多呆無益,小戎,本初兄,我等還是盡快去黃河渡口找尋船只吧。”阿瞞低沉的語氣中卻透露出一股堅定。

“也是。”袁紹亦覺在此空嘆無用,隨即跟上阿瞞,黃路。

三人正走著,忽見四周災民往一個方向涌去。

“張府施粥了!”有人大喊。

“快去,快去,晚了就沒了。”

“大災之年,敢在這黃河渡口,南下必經之處施粥,真仁義也!”阿瞞見此嘆道。

“我等也跟去看看,如何?”黃路提議。

“嗯,走吧。”本初率先朝災民涌向的方向走去。

張府門口簡簡單單的用木頭和干草搭了一個棚子,門口掛了一塊木牌,上書“粥廠”二字。

門口的災民已排成了長龍,幾個穿著模樣看似張府家丁的漢子正維持著秩序,一位身著粗布衣的少年正在給難民們施粥。

“敢問,爾等可是這張府之人?”黃路拉住一個維持秩序的漢子問道。

那漢子掃了三人幾眼,答道:“正是,我觀幾位公子穿著不像是災民,敢問幾位公子來此何為啊?”

“哦,我等只是恰巧路過,見張府施粥,便來瞧瞧。在下黃路,不知如何稱呼足下?”

“黃公子,小的姓張,家中排行第二,你叫我張二就行。”

“張二,你張府上是誰主事啊?”

“當然是我們張老太爺咯。”

“那這施粥之事,可是張老太爺發善心,見這些災民極寒交迫,著實不忍,方才設粥廠施粥?”黃路對這施粥之事,深感好奇。

“嗐,別提此事了,公子,你又不是看不見,我們東平縣有黃河渡口,那濮陽逃難來的災民皆在此上岸,那災民是絡繹不絕啊!”

張二朝著排著長隊的災民撇了撇嘴,示意黃路等人。

“光這城中災民就有幾萬,怎么救的過來呢?我們老太爺說了,就算把我們張府拆了也救濟不了這么多災民啊!為了粥廠的事,我們老太爺還鬧了一通呢。”

“那這粥廠是?”

“是我們張家大公子,大公子宅心仁厚,見這災民慘狀實在是于心不忍,大公子原是老太爺最喜愛的孫子,為這粥廠的事還與老太爺大吵了一頓,如今被罰。”

“喏,那就是我們大公子。”張二指著那個正在施粥的年輕人。

“我等一起去見上他一見。”阿瞞說道。

走進粥廠,施粥的青年卻沒注意到三人的到來,袁紹上前,一拱手:“敢問仁兄,可是張府張大公子?”

那青年正專心致志的在鍋內舀粥,忽被袁紹搭話,這么一驚,手一松,勺子脫手滑鍋里去了。

那青年情急,伸手去鍋里撈那勺子,不想大鍋里的粥滾燙,那青年吃燙,連忙手一收一甩,不巧袁紹站的近,只見手“啪”一下打到袁紹臉上去了。

袁紹頓時氣得是氣血上涌,面目通紅,怒不可遏,就要拔劍斬了此人,好在阿瞞眼急手快,連忙抱住袁紹,黃路見狀也慌忙上前握住袁紹的劍柄。

“本初,本初~”

“本初兄息怒,息怒啊。”

那青年亦知是自己失禮,連忙拱手致歉:“這位仁兄,還請息怒,是在下不對,著實失禮,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袁紹見那青年低頭致歉,態度誠懇,也不好多說什么。“哼!”的一聲背過身去。

阿瞞上前,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張府張大公子?”

“不敢當,不敢當,正是在下,在下名邈字孟卓,年方十七,諸位叫我孟卓即可。”青年回禮道

“在下曹操,字孟德。”

“啊,孟德兄。”張邈拱拱手。

“這位是黃路,字我思。”

“我思兄。”張邈朝黃路拱拱手。

“不敢,不敢,孟卓兄比我年長,稱我為小戎即可。”黃路回禮道。

“這位是袁紹,袁本初。”

“本初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張邈朝袁紹行了一禮。

“哼!”袁紹頭也不回,雙手抱胸,依舊在生悶氣。

張邈一陣尷尬,“額,各位,外邊不方便說話,還請到里面講話吧。”隨即叫來下人,吩咐了幾句讓其接替自己施粥,領著黃路一行人等,進了張府。

眾人分主次坐下,敬了茶,見氣氛有些凝重,黃路開口道:“孟卓兄,我聽你府內下人說,你憐惜災民,施粥賑災可有此事?”

“唉,別提了,那些災民送兒賣女,與人為奴,只為求口飯吃,不至餓死。

大冬天的,卻衣不蔽體,凍死的,餓死的又有多少,我張某也只不過想給他們口熱粥喝,即便不能飽腹,也能暖暖身子啊。”張邈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讓諸位見笑了。”張邈擦了擦眼淚。

“兄長!”卻見廳外進來一人。

那人與張邈卻是有幾分相像,見到廳中有人,用疑惑的目光掃視了眾人,又看向張邈。

“孟高,這些都是為兄朋友,但說無妨。”

“兄長!別再援助那些災民了,族內都對你有意見了!”

“況且,災民如此之多,兄長粥廠所能救的如同大木飄一葉,太倉少一粟爾!有何意義!于公于私皆受其害啊,兄長,三思啊!”張超苦苦勸說。

“孟卓!住嘴!為何出如此不仁不義之言!”張邈怒呵,

“我等皆為大漢百姓,本就應當守望相助,如今河北大災,我河南望族自當開倉放糧救濟百姓,災民雖眾,不能救濟全部,但亦當竭盡所能!”

“于公,非為吾家,乃為天下蒼生,于私,我等皆飽讀詩書,豈不聞仁義二字,我非圣人,但求私德無虧!”張邈義正言辭的說道。

“好!孟卓兄這番話,真是發人深省啊!孟卓兄高風亮結,我等自愧不如。”孟德感嘆道。

“哦,諸位想必餓了吧,請隨我來,略備小宴,還請諸位莫要嫌棄。”張邈見日晷已至正午,便將眾人請入后廳。

相互客套了幾句,幾人依次落座。

看著眼前的稀粥和一小碟咸菜,黃路偷偷撇了袁紹一眼,果然,袁紹眼睛瞇了起來,面色鐵青,手顫抖著往腰間的佩劍摸去。

“孟卓兄果然清苦。”黃路見袁紹就要動武,連忙說道。

“讓諸位仁兄吃這些,在下實在無臉見人。”張邈羞愧的低下了頭。

“讓諸位見笑了,我兄長自起災以來,便每天只吃兩頓,每餐也只吃稀粥就些咸菜。”

“近一個月來,因救災之事,兄長與老太爺起了沖突,老太爺下令斷了救災糧款,兄長就從每月例錢中拿出一部分買糧救濟災民,更是把自個衣物,玉佩和馬匹皆拿去當了買糧救災。”

“還請各位莫嫌飯食,此亦是我兄長的一份心意。”張超連忙站起來解釋道。

“孟高,說這些做什么。”張邈小聲的說。

“啊,各位請,請,還請各位莫要嫌棄。”張邈站起來給幾人倒茶。

“孟卓兄,我等怎么會嫌棄,如此災景就在眼前,我等怎么好意思錦衣玉食,大擺宴席呢?”

“若孟卓真的擺了桌美味珍饈來招待我等,我曹孟德倒是要看不起孟卓兄了。”說罷,阿瞞舉杯,“孟卓兄賑窮救急,傾家無愛,真乃我等楷模!”說完一飲而盡。

“慚愧,慚愧。”張邈擺了擺手。

袁紹聽完,亦知自己錯怪了張邈,此人并非有意失禮,而是真的心系百姓,面色也逐漸好轉過來。

三人此前并非嫌棄吃食,而是怪張邈失了禮數,袁紹雖好面子,但也并非雞腸鼠肚之人。

袁紹如今得知原委,便已在心中原諒了張邈之前所作所為,只是拉不下面子,卻不好直接表現出來,依舊默不作聲。

三人一邊吃一邊聊著這些天的所見所聞,皆感嘆大災之年,人命如草芥。

“卻不知三位是為何事來我東平縣?”

“大災之年,災民遍地,盜匪橫行,幾位不避災禍,逆水行舟來我東平,要知道我東平乃是黃河渡,是災民南下必經之處,幾位如此行事,不知為何啊?”張超感到疑惑。

“我等原先準備去幽州,路上遇到災民,一問方知河北大災,以濮陽為甚。于是我等便決定去濮陽調查災情,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黃路解釋道

“幾位不知,我等因離黃河渡近,加之施粥閑暇時便找災民問詢,因此了解的比諸位多些。”

“不光濮陽一帶受了災,鄴城一帶亦有大旱,災情更為嚴重,據逃荒來的災民說,鄴城一帶甚至已經易子而食了!”

“如此狀況,河北一地災民為求生計必定無事不做,南逃的尚且好說,大部分是尚有余糧逃荒,而無有余糧的,唉~”張邈長嘆一聲

“要么落草為寇,要么餓死,如今北上,那可是兇險異常啊!”張邈接著說道。

“哼!我等豈是貪生怕死的鼠輩?區區盜匪,又有何懼?”袁紹撇了張邈一眼,冷哼了一聲。

“我觀孟卓亦是俠義仁愛之士,不如和我等一起北上,不知孟卓意下如何?”阿瞞向張邈發出了邀請。

“嗯······”張邈卻面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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