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淵不過出去了半個時辰。

再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承華宮里的仙婢，拼命攔著想要離開的朱小舟。

“在做什么？”他嗓音低沉，皺了眉頭。

朱小舟行事向來荒誕，讓他猝不及防。不知，又生出了什么念頭。

“帝君——”

眾仙婢聞聲都松了口氣，讓開了路。

“噢。我是覺得，我在這兒待得也太久了，該回去了。”朱小舟換回了自己的衣裳，扯著挎包的帶子，打算和柏淵告辭。

越是清楚這是什么地方，就越是明白她這種人，是不配出現在這里的。

“你要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我該回去的地方啊。”

朱小舟滿心詫異看向柏淵，卻在對上他的視線后，不自然地避開了。

尷尬地笑笑為自己解圍。“這里實在不是......我這種人，該待的地方啊。我......我，該告辭了。”

前兩天接連發生的事情，她并不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晚上，才做出這個決定。

她無法忘記，謝臻的殘魂在離開她身體的時候，曾留下的那句話——

要她小心柏淵。

柏淵和謝臻的對話，在她覺醒的意識里，逐漸變得清晰。

她是喜歡柏淵的......

恐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再留下去難保不會落得和謝臻一樣的下場。

“我走了，你保重。山高水長，總有相逢時。”

朱小舟意味深長地舒了口氣，她還不敢得罪柏淵，低著頭，刻意避著柏淵走了過去。

突然一聲，“舟舟！”

朱小舟看到了赫然出現在眼前的——

蕭溫玄。

他剛剛聽說，朱小舟被柏淵帶到了承華宮。

便不顧景華夫人的阻攔，匆忙趕來，還喘著粗氣。

幸好。

蕭溫玄怒視著柏淵，好像只要他再晚來一會兒，柏淵就會像那時一樣，再害死朱小舟。

“你怎么也在這兒？”朱小舟愈發懵了。

當時醒來的時候，就不見蕭溫玄了。

怎么會想到，他也回到了這九重天上？

“你這是要回去了嗎？正好，我與你一道。”

蕭溫玄特意找來，本就是想告訴朱小舟，繼續待在柏淵身邊會有危險。

不過既然朱小舟已經決定離開，再好不過。“走吧！”

再回到凡間，竟已是三年之后了......

天宮不過短短的三兩日，凡間早已經歷了許多。

朱小舟慶幸自己回來得早，要是再晚幾年，什么都完了。

邯鄲還是那個邯鄲，趙國也還是那個趙國。

但與三天之前不同的是，處處都透著一股危機四伏的氣息。

“看來他已經回到了秦國......”再之后的事情，朱小舟很清楚會發生些什么。

秦趙的局勢緊張，趙國已經走上了滅國之路，開啟了亡國倒計時。

這是不可逆的。

只是現在還不到伐趙之戰，趙國就已經彌漫著一副山河破碎的衰敗之相了。

原來，歷史上每一個國家消失之前，都是有征兆的。

絕不是突然之間，就能夠毀于一場戰亂的。

大多數時候——

在一個國家徹底亡于戰爭、亡于敵人以前，從最底層的老百姓身上，就已經能夠看得出來了。

他們沉浸在一種難以形容的悲痛、無奈之中。

感受不到將來，沒有希望，所有人都是死氣沉沉的。

壓抑而絕望！

只有身上沉重的擔子，壓得他們早已經喘不過氣來，瀕臨崩潰。

卻還在為著一家人今日的生計掙扎。

他們并不知道戰爭要來。

他們也沒有本事，通過這些官宦世族得知些什么消息。

但是因為要打仗，上面就會不斷對他們進行壓迫。

本已艱難的生活，就會變得更艱難......

亡國，都是有跡可循的。

“那現在怎么辦？你想要阻止這場戰爭嗎？”蕭溫玄預感到了不久之后，這片土地上將要爆發一場戰爭，會死很多人。

趙國，也將因此滅亡。

他以為這就是朱小舟趕回來的目的——阻止戰爭。

朱小舟愣了一剎，阻止戰爭的念頭，確實有一瞬間變得格外強烈。

她很好奇，如果秦國沒能滅掉趙國。

那之后的歷史會如何發展......“算了算了，歷史——是不可以被改變的。先去秦國吧，我去見見那位老朋友，順便打聽一下我們要找的東西，是不是已經出現了。”

她并不敢做得太荒唐，如果真的像蕭溫玄所說，她的外婆還活著，只是困在了哪里。

那說不定——

她也有同樣的危機，一旦大意，就真的會永遠被困在這里了。

秦國。

再見到朱小舟的時候，趙政已經不再是當時那個——

渾身都透著不羈的瀟灑少年了。

但他還是很意外，“小舟？”

原來，朱小舟不在的這三年里，發生了很多事。

他已經成為了秦國的國君。

在朱小舟離開之后，趙政的命運繼續按照歷史的進程發展。

他和母親被接回秦國。

又經歷了各種險象環生的變故。

最終，在他父親子楚過世后，他在呂不韋的幫扶下登上了秦國國君的寶座。

只可惜——

如今秦國國政。均被呂不韋所把持。

“那日一別，后面的事情果然如你所說，只是......”趙政有心除掉呂不韋。

奈何他年紀尚小，勢力有限。

而呂不韋通過這些年的運作，在秦國根深蒂固，想要連根拔除并非易事。

稍有差池——

便會帶來難以預料的禍患。

不大的年紀下，趙政的眼底就已經蒙了一層隱晦和深沉。挺拔的個子，讓他看起來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

“現在的你......其實有自己的主意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想要除掉你心里的障礙，絕非一日能成......”

朱小舟猜到，趙政到底在顧慮些什么。

他今日的疑惑，并不是為了征求她的意見，只是想要求證，所選之路是否會格外艱難。

想到不久后，他就會滅掉六國。

朱小舟此時的心情格外復雜......

“我就知道，如果是你，一定會明白朕。”他釋然，更確定了接下來的目標。

他要除掉呂不韋！

決不能容許任何人擋在他前面，阻礙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甚至還要做得更多......

這些事，他相信只有朱小舟能明白。

即使他仍然懷疑過朱小舟的身份，可他親眼看到過，朱小舟迎戰那怪物的一幕。況且后來的一切，也都印證了朱小舟那時所說的話。

不僅是知己。

朱小舟超出尋常的能力，恰恰是他最想要得到的。

如果——

如果有朱小舟助他，他確定，自己可以成就得更多。

只有在朱小舟面前，他不需要掩飾自己的野心。

但是，在他向朱小舟提出，希望朱小舟可以留在秦國助他，與他一同見證天下歸一時。朱小舟正要開口婉拒，卻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著他們走來——

是......柏、淵？！

柏淵的身影映刻了她的眼底。

“你怎么會來？”

朱小舟太意外了，又驚又喜。

“說完了嗎？”柏淵問她，卻有意無意地看向了趙政。

朱小舟誤以為，他對趙政仍有敵意。

生怕他會做出些什么事，讓趙政察覺到他們的身份。急忙拉住了柏淵的衣袖，想要阻止他當著趙政的面說出來。

柏淵低下頭，看向她怯生生拉著衣角的手，遲疑了。

“快了。”朱小舟窘迫至極。

接著向趙政匆匆說起，“你放心吧，你想做的事情都能成功的。我是鬼差，沒辦法留在人間，要不然，還會有像那天一樣的怪物來抓我的！”

“你——”

趙政似乎還有話想說。

那短暫的停頓里，仿佛在留意著什么。

可他看向柏淵時，臉色卻愈發陰沉，止住了原本想說的話。“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不強留你了。”

朱小舟急忙同他告辭，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一下關于玉帶鉤的事情。

“你可知，你差一點就命喪于此了。”

柏淵陪同朱小舟走出秦宮后，突然開口說起。

朱小舟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