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客棧頂層的樓層已經跌落，砸在了街道之上，幸而此時是夜晚，周邊并無人存在。

樓層的斷面光滑似鏡，月華與星輝落于其上，映照著那跪在地上的，穿著素白云裳的俊朗書生。

書生的身前，一身穿青玉靈云裙的秀美女子倒在了血泊中，脖頸處有著一道血痕，胸口處有一長劍貫穿了其身軀，將其釘在地面上。

哪怕已經死了，面上依舊帶著微笑與期許。

旁邊一把散發著淡淡瑩光的寶劍，上面沾染著些許血跡。

書生的身后，則是遍地的血肉殘骸。

書生顫巍巍的將手伸向前方，輕輕觸碰仿佛陷入沉睡的女子的臉龐，感受著那逐漸失去體溫的軀體，瞳孔逐漸渙散。

遲了……

為什么他就不能快一剎那！

為什么自己不一開始就用血祭燃魂之法！

還是差了一剎啊！

就一剎那啊！

——

半柱香前，金鳳樓

三十三樓，七層露臺之上，林陽羽帶著一群人朝人群走去。

見林陽羽的到來，看其并無惡意，周圍的文人也都自覺散開了，畢竟是青州林家的天驕，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待走到乾巽身前，林陽羽作揖鞠半身，行了個大禮，心中感激，言語誠懇道：

“林某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寧公子莫怪，林某無以為謝，唯有以這黃白之物，代為謝罪。”

語句顯得有些怪異，仿佛由各種句子拼湊而成。

這是其故意為之，他相信寧風顯這個聰明人能聽懂。

如他所想，那手中舉杯的白衫書生，微微一笑，將酒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后舉杯示意。

林陽羽微微一愣，接過門客遞來的酒水，同樣一飲而盡。

在眾人摸不著頭腦的眼神中，兩人相視一笑，一切不在言中。

見恩怨解除，林陽羽便準備與其攀談一談，未來也好交流文學。

那白衫書生卻是好似明白了一般，搖了搖頭道：“我懂些望氣之術，林兄如今氣運好似脫了束縛，宛如飛龍騰淵而起，可惜……”

林陽羽心中一緊，他如今心念通達，不日便可入道，哪怕是林家為青州第一世家，也不可能束縛的了他，入道與未入道終究是兩個世界。

可惜?可惜為何?林陽羽心中有些不安。

“福兮禍兮，如今林兄那姻緣卻是宛如青煙廖廖，即將消散。”

隨著白衫書生話語落下。

砰！

金鳳樓的墻壁上多了個丈許的大洞，一同消失的還有林陽羽的身影。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云來客棧，林陽羽心中不安也越發強烈。

不管是否會影響未來潛力，直接燃燒氣血和精神力，速度幾乎突破音障，朝那十幾里外的云來客棧跑去。

然而終究是晚了一剎那。

轟隆！

遠處，一樓層跌落在大地之上。

卻是那綠裙女子揮出手中長劍，其中提前預留的劍氣激發，逼退一黑衣人，未消的劍氣將那云來客棧的頂部整個削落。

終究只是一抹留存的先天劍氣，黑衣人不察之下，被逼退百丈，雖然受了重傷，但還是再次朝那女子襲去。

“你敢！”

一里外，林陽羽睚眥欲裂，怒吼道。

聲音讓那黑衣人身形一頓，化拳為掌，便要擒拿那持劍女子。

女子同樣聞那充滿怒火的怒吼以及那其中深深的恐懼，螓首微移，朝向了聲音的方向，面帶笑容。

長劍橫與脖子之上，輕輕一抹，鮮血噴涌而出，整個人朝后倒去。她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弱點。

“不！若雪！”

黑衣人率先到達，眉頭一皺，見人已經死了，為了避免其假死，拔出身上長劍猛的刺在了其胸膛之上。

砰！轟！

漫天血水如雨而下。

卻是被身后珊珊來遲的林陽羽一拳轟爆了。

他可是精氣神全部圓滿的真先天，放在世俗武林中那就是先天大宗師。

區區一個精氣圓滿的普通先天，一拳便可轟殺。

更何況其如今處于血祭燃魂狀態，哪怕精氣圓滿的先天武者堪比精鐵的軀體，也如豆腐一般，被轟成了漫天碎末。

只是眼前這倒在血泊中的人卻非他可救。

武道主殺伐，入道之下武修就是絕對王者，同境界可以傲視他修。

故而大夏世界凡俗人都會修武，仙門大族同樣也會輔修武。

可是無論先天武修殺伐手段再強，對于把死人救活卻完全不通。

……

為什么！

為什么他剛剛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卻又不給他彌補的機會！

甚至讓自己唯一的親人死在了自己面前……

心死莫大于哀。

好一會林陽羽才緩過來，隨后卻是自嘲著想到。

或許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娶若雪姐姐做妻子吧，這樣也好……若雪姐姐苦了半生，希望來世她能有個美滿的家庭。

心中止不住的抽痛，看著那插在云若雪胸膛上的暗紫色劍刃，抬手握住，輕輕的拔出。

待那長劍徹底拔出，望見那黑色的劍尖，林陽羽瞳孔猛縮，眼中無比的惶恐。

該不會！

不！一定不是！

提起長劍猛的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感受著精神上的刺痛，渾身先天氣機舞動，長發飛舞，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仰天長嘯。

“滅魂鐵！啊！——呂武德！我要殺了你！”

猛的拔起地上散發著淡淡瑩光的長劍，身影消失在云來客棧之上。

只留下那仿佛沉睡中的美人。

……

踏……踏…踏踏。

腳步越來越近，半空中一青衫持白玉扇的書生踏空而來，在空無一物的蒼穹上如履平地。

望著地上，那身死，接近魂滅的女子，乾巽心中微嘆。

哪怕之前讓林陽羽提前過來了，卻還是遲了。

詩會上，林陽羽第二次拜訪，也是第一次真誠且不帶算計的恭喜自己時，乾巽心血來潮，便再次為其算了一卦。

發現其自身氣運已如潛龍騰空而起，沒了之前那萎縮之狀，但卻是一孤龍，且氣運中那一抹姻緣之機黯淡。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正常情況下滅魂鐵入體，凡人靈魂百息內便會徹底消亡。

還好這女子心智堅定，多撐了數十息，不然唯有孟平心幫忙出手才行，他乾巽也沒辦法。

區區一個林陽羽，還不夠格讓他去找孟平心。

大夏融神術可以救下接近消散的山神岳飛鵬，同樣可以救下這靈魂接近破碎的云若雪。

只是，他乾巽又得被迫偷窺人的記憶了，還是一女子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