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求貢
- 家兄戚繼光
- 黃鶴道人
- 3485字
- 2023-04-14 12:08:00
青云客棧。
且說戚繼美與吳惟忠又在鬧市口轉悠一陣子后,便轉頭徑直回了青云客棧。
待兩人回到客棧下榻之地,發現李福與紫菱已經先他們一步返回了。
“二爺,你今日去兵部報名可還順利?”
紫菱還記得早上戚繼美所說的話,此時見戚繼美與吳惟忠回來時小心翼翼的不由關心問道。
戚繼美聞言不由與坐在一旁的吳惟忠對視一眼,這才肅然說道:
“是有些不尋常的地方,不過所幸這一路上沒有發生什么變故,至于暗中是否有事情發生,那得等二哥回來后問他才能知道。”
紫菱聞言微微頷首,隨即倒了杯茶遞給了戚繼美便不再追問了。
戚繼美接過茶盞啜了一口后,這才問道:
“今日你與李福去看房子,可還滿意?”
紫菱聞言不由臉有笑意道:
“那宅院還不錯!”
“據陪同我們看房的牙人所說,那房子原來是蘇州的一個富商家的,在韃靼南侵之時,其人便舉家南下回江南了。”
“宅院里還帶了個小巧的花園,環境十分不錯。”
戚繼美聞言笑著頷首道“那倒是意外之喜了,不過蘇州人素來好治園,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想來那處花園定然不俗。”
紫菱久隨王氏身邊,自然也學了些治家的本事,談起日后的居所不由興致勃勃起來,其人繼續笑著說道:
“雖說只有三進兩路,宅院不大,但畢竟我們人也不多,待我們住進去后再托牙人雇傭些廚娘婆子之內的人,京師便會出現一座戚府了。”
戚繼美聞言也不由一陣遐想,畢竟自古以來中國人對房子便有種特殊的情結,仿佛有了獨屬自己的居所便在一地有了歸屬感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使得戚繼美回過神來。
戚繼美便見戚繼明踱步而入。
“二哥,你回來遲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狀況?”
戚繼美連忙起身詢問道。
戚繼明聞言挑眉笑道:
“三弟你也有所察覺吧!”
“不然何必四處繞路呢?”
戚繼美聞言笑道“我就知道二哥懂我的意思,那結果如何?可有抓到人?”
戚繼明聞言頷首道“人我已經打暈裝在麻袋中帶了回來,來見你之前將其安置在客棧的柴房里內。”
戚繼美聞言沉吟片刻后徐徐說道:
“這客棧人多眼雜,將人藏在柴房也只能應付一時,再者我們必然是要審問那人的,在客棧多有不便。”
隨即戚繼美看向戚繼明鄭重道:
“李福已經買下了宅院,那處是我們自己的地方,行事也能方便些,還是勞煩二哥再辛苦一趟,我讓李福帶路,你將人送到新的居所安置起來。”
“我們這邊收拾妥當后,晚些時候便退房搬到新居去,至于接下來如何行事,待我們審訊完畢后再決定。”
戚繼明聞言笑道“三弟這番安排十分妥當,我便再跑一趟便是了。”
戚繼美聞言趕緊笑道“那辛苦二哥了。”
戚繼明只是笑著擺手不語。
戚繼美這才又叮囑了李福幾句,便看著兩人推門而出了。
待兩人走后,一旁的紫菱遲疑片刻后詢問道“二爺,如今已經午時了,你還沒用飯吧!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戚繼美聞言不由失笑道“你這一說我還真的餓了,早上的粥配醬菜雖然可口但終究不耐餓。”
戚繼美說著便招呼吳惟忠道“吳兄,如今事情總算有些進展了,你便不要太擔憂了,走,陪我去喝幾杯如何?”
吳惟忠聞言臉上也有了笑意,徐徐說道“樂意至極!”
隨即三人便出了房,徑直向客棧的大堂而去。
........
時值午時,正是用飯之時,待戚繼美三人來到大堂時發現已經沒有多少空桌了,他們趕緊選了處座位,點了幾道小菜與一壺酒后便邊吃邊聽堂中眾人的議論。
因為在青云客棧落腳的多是武生,而如今韃靼圍城,涉及到軍事上的話題自然不少,這些武人性子素來粗狂不像那些文人說話那般含蓄。
所以沒過多久便有人咋呼議論起來。
“你們聽說了沒有,今日在德勝門,那些京營的士兵聽說要他們去城外與韃靼人交戰被嚇得痛哭流涕,就是不愿挪動一步,真是丟人現眼。”
一個絡腮胡子的壯漢將酒杯砰的一下置于桌上鄙夷說道。
“就是,丟人!”
“我還以為京營這些士卒護衛京師,多么善戰了,誰知道也如此不堪了!”
壯漢的話落后便引起堂中眾人的一陣唏噓嘲諷。
“哎!”
“所謂當兵吃糧,如今韃靼圍城讓這些平日里受朝廷供養的士兵出力也無可厚非,可我等前來參加武舉,本就是指望能有個前程的。”
“可如今韃靼南下,京城被圍,也不知九月份的武舉還能不能順利舉行了。”
“更可惡的是,如今我等還得聽令去守城了,如今別說前程了,這條命能不能保住也說不定咯!”
坐在壯漢鄰座的一個較儒雅的青年男子感慨說道。
此話一出大堂之內有人憂有人怒有人悲。
戚繼美聞得此言,不由放下筷子,頓時覺得眼前的酒菜不香了,他心中何嘗不擔心明日去兵部后會被隨意分配到哪一處去守城了。
正當堂中一時沉寂之時,陸繹與岑福前后腳踱步進入了青云客棧。
陸繹抵達客棧門前時便略微聽到了里面的議論之聲,此時踱步而入也不在意眾人的神色,只是環視了一圈后,見到大堂之中已經沒有多余的空座了,其人不由微皺眉頭。
待他瞧見戚繼美幾人服飾氣質皆不俗,這才舒展眉頭,徑直向其走去,待來到桌旁,其人指了指還空著的位置對戚繼美笑道:
“鄙人姓陸,也是此次參加武舉的武生,此次外出辦事回來晚了,如今只有兄臺這桌還有空位,不知能否叨擾一二。”
戚繼美聞言先是訝然,隨即不由打量起眼前之人。
只見其人年紀與他相仿,細眉挺鼻,長臉窄頤,身上難掩那股生于高門大戶的貴氣。
而在其人身后侍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男子鼻梁高挺,氣質陰柔,眉宇間有一股肅殺之氣。
更讓戚繼美留意的是其人手臂習慣性地屈在腰間,一看便是個慣于握刀的。
戚繼美收斂思緒,笑著說道“相逢便是緣,鄙人戚繼美,也是武生,陸公子若是不嫌棄便在此落座用飯吧!”
陸繹聞言笑著頷首,隨即便與岑福相繼坐好,又點了屬于他們的那份酒菜。
兩撥人各自吃著飯,而大堂之中又重新喧嘩議論起來。
陸繹素來自視甚高,今日來此,本就是心中不服其父的言語,想要與此次應試的武生比較一番高低。
他自從進入大堂后,一直靜靜吃菜,便是存著看一看這堂中是否有出彩的人物,可是聽了半天,卻多是對韃靼的恐懼,對前程的擔憂,對京城能否守住的憂慮,實在是乏善可陳。
陸繹不由搖了搖頭,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待其人飲盡杯中酒這才發現坐于他對面的戚繼美看著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陸繹不由心中一動,笑道:
“我已聽過眾人的議論,不知戚兄認為如今韃靼兵臨城下,這京城能守得住嗎?”
戚繼美聞言知道對方是有意考教自己,但看著眼前這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郎,戚繼美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好勝之心,聞言輕笑一聲道:
“自然是能守得住的。”
陸繹聞言也不吃驚,繼續問道:
“是因為韃靼人雖有騎兵之利卻不善攻城嗎?”
“還是因為我朝的勤王之師即將陸續抵達嗎?”
戚繼美聞言頷首道:
“陸公子所言的都有道理。”
“不過我認為更重要的在于韃靼的俺答汗此次南下本就沒有攻克京師的打算。”
“韃靼人秋高馬肥之際南下劫掠本就是其部族的習性,而此次韃靼一路南侵抵達京師城下則是為了實現俺答汗的那次威脅之語。”
陸繹聞言先是訝然隨即便很快恍然,脫口而出道:
“你是說去年俺答汗因為求貢不成,擁眾’寇宣府,束書矢端,射入軍營中’,同時遣還被掠漢人代為傳言:’以求貢不得,故屢搶。許貢,當約束部落不犯邊。否則秋且復入,過關搶京輔’。”
戚繼美聞言笑著頷首道“這些話語原是宣大總督翁萬達上奏朝廷后刊印于邸報之上的,看來陸公子也是看過的。”
陸繹倒不是從邸報上得知此事,他是聽人閑聊談起此事的。
因為他的身份,他時常戍衛西苑仁壽宮,他記得那次嘉靖皇帝因為此事大發雷霆,幾個小黃門還遭受池魚之殃,他之后便聽說了此事。
但他也沒必要解釋,只是微微頷首遲疑道:
“戚兄言下之意,俺答汗此次南侵還是為了求貢?”
戚繼美聞言先是頷首隨即又搖了搖頭。
陸繹見狀一時疑惑不解,斟酌問道“戚兄何意?”
戚繼美聞言轉而笑問道“我觀陸公子身份不一般,想來平日是能接觸到邸報的,那你可知自從嘉靖二十年開始,俺答汗總共陸續幾次向朝廷求貢?”
陸繹聞言一時尷尬,他雖然人在京師,又通過其父能了解不少朝廷內幕,但他一個錦衣少年哪里會去特意留心遠在千里之外草原上一個部族首領到底向大明朝求貢了幾次了?
戚繼美見狀不由善意笑了笑,徐徐說道“陸公子無需介懷,我也是因為受家兄的影響才對北邊韃靼的情況素來關心,這才專門留心此事罷了!”
陸繹聞言這才釋然。
戚繼美見狀輕笑一聲,也不再故弄玄虛,伸出手掌,擺動了下自己的五指,肅然道“從嘉靖二十年到嘉靖二十八年俺答汗總共遣人求貢過五次。”
陸繹聞言不由愕然,因為這頻率已經很高了,足可見其人求貢之心何其急迫與堅定了。
陸繹沉吟片刻后遲疑問道“那可見俺答汗南侵的確有求貢之心,但為何戚兄先頷首后又搖頭呢?”
戚繼美聞言苦笑道:
“因為韃靼人蠻夷也,比起講道理他們更擅長動拳頭。”
“所以俺答汗在屢次求貢不成后,決定改變策略了。”
陸繹聞言急切問道“是何策略?”
戚繼美意味深長道“他改求貢為脅貢,既然相求不成那便武力脅迫。”
陸繹聞言先是愕然隨即又覺得理所當然,因為此舉很“韃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