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招標有沒有貓膩？”

等上菜的功夫，何為民問了一嘴。

林河琢磨了下，道：“不太好說！”

何為民道：“我覺的有問題，好幾家關系戶都中標了。”

林河一點都不意外，世上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再好的制度也會存在漏洞。

技術標稍微好一點，能鉆的漏洞不多，除非那些參與投標的廠子在樣品上做記號，但這種玩法除了他沒人見過，那些投標的廠子都是大姑娘上轎第一次。

做手腳的概率不大。

商務標就不好說了，現場開標沒問題，但底價是財務科定的。

誰知道財務那幫人能不能扛得住被糖衣炮彈。

想想有些會計的金鏈子銀鐲子，林河對那幫人很沒信心。

翌日十一，本來要放假三天的。

奈何這個十一比較特殊，廠辦早就下了通知，取消十一假期，機關科室正常上班，分廠職工不受影響，本來就沒假期概念，就算休息也是輪休。

但機關科室就不樂意了。

就等十一出去玩呢，卻被剝奪了假期。

別說普通職工怨氣不小，就連中層也很不爽。

怨氣大了去了。

林河對此無感，他的事情太多，就算放假也沒時間放松休息，放不放假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開玩早會后，跟設備科碰了下，就和設備科副科長王強出差了。

招標工作塵埃落定，他還得去那些中標的廠子看一看。

順便指導一下工藝技術。

第一個去的是一家燈廠，在隆元地區。

離天河市不遠，一百多公里。

兩人坐了三個小時火車，在隆元站下了車，提前電話通知了，廠子老板姓謝，不知從哪找了一輛吉普來接，將兩人接到隆元賓館安頓下來，稍作休息后給兩人接風洗塵。

寬敞的包廂內，八個人圍著圓桌就座。

圓桌很大，坐十幾個人都沒問題。

桌面上鋪著真絲絨桌布，檔次拉的滿滿的。

服務員穿著統一的制服，一看就不是窮人來的地方。

謝老板叫了五個人陪客，一個廠子的管事，一個技術員，剩下三個都是朋友，也是在隆元開廠子或者做生意的，相當給面子，王強到是很滿意。

林河不太滿意，卻沒法指責。

他不是下來吃喝的，而是真的想干點事情。

給這些廠子的老板們送點真經和財富密碼。

可社會風氣就這樣，著實讓他沒奈何。

這些招待成本，最終還是會進入備件里面。

老板要想賺錢，就只能在其他地方省。

最終配件質量能否達到標準，林河都不敢保證。

吃吃喝喝到快十點，酒歡人也散。

對方有六個人，這邊就兩人。

王強喝的滿臉通紅，路都有些走不穩。

平時看著挺穩，喝兩杯馬尿就原形畢露了，一邊搖搖晃晃地上樓，一邊得瑟道：“這些小老板也就那樣了，別看他們有兩個糟錢，還不是要在咱面前裝孫子！”

林河聽的直皺眉頭，這話太刺耳。

但隨即又釋然，這世上畢竟還是俗人居多。

林河也沒少喝，對方六個人，他們就兩人。

喝多了是高興，沒喝多就是水平。

酒桌上要想不喝酒，或者少喝酒，也是需要水平的。

睡了一晚，第二天廠子老板要帶兩人去看看附近的景點。

林河委婉拒絕，吃頓飯還沒什么。

再多就不行了，這種糖衣炮彈就算了。

王強到是想去，但林河不去，他也不好說什么。

只能去了廠子，在老板的陪同下參觀了廠子的生產現場，看了看設備和生產工藝，和老李的廠子一樣，都是手工小作坊，用的設備都是淘汰掉的老古董。

大部分是手動設備，最好的是一臺氣動緊固機。

還是半自動的。

雖然生產的燈具還不錯，但工藝裝備是真落后。

林河指導一番，問：“趙老板想不想把廠子做大？”

“當然想！”

趙老板道：“可沒錢買設備啊！”

林河頓時沒了興致，他腦袋里裝著海量的技術，也不介意把那些他用不上的東西拿出來分享，工業是個大家庭，誰也離不開誰，多扶持一些中小企業對他也是好事。

但趙老板說沒錢買設備，就是不想投錢。

那還說個錘子。

只想賺錢不想投入，干不成大事的。

用網友的話說，就是格局決定上限。

開廠子的真想做大，錢并不是最主要的。

八十年代開始，國內的民私小企業發展的如火如涂，到了九十年代，好多民營資本已經完成原始積累，有眼光想涉足高端制造業的其實并不少，錢不是大問題。

技術壁壘才是個大麻煩。

又在隆元住了一晚，林河和王強去了南明地區。

這次去的是一家造減震器的廠子，規模還不小，有上百號工人。

廠長是個土豪，開桑塔納來接人。

依舊是吃喝一條龍，但沒有特殊項目。

老板能量不小，據說跟某位廠領導關系非常好。

招待兩個中層干部，接個風洗個塵就行了，不至于上特殊項目。

王強比較遺憾，林河卻覺的這樣最好。

免的還要浪費時間精力逢場作戲。

他是來做事的，又不是來公費旅游把妹的。

參觀了下生產車間，詳細問了問生產工藝，廠子生產的減震器用的是硅錳彈簧鋼，優點是彈性極限高，回火穩定性也也不錯，能夠在更高的溫度下回火，有良好的力學性能。

生產減震器的廠子基本上用的都是硅錳鋼。

廠子設備還算可以，七十年代的東西。

別看用了十幾年了，但在國內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林河看完，問了問老板：“有工藝文件嗎？”

“有！”

沈老板問：“林科長還懂減震器生產工藝？”

林河點頭：“略懂一點！”

沈老板知道勝達廠的摩托車就是他設計的，還親自試騎過幾臺樣車，知道這小年輕是真正的技術大牛，到也不懷疑，道：“要不去會議室坐一會，林科長給指導一下？”

林河也不客氣，欣然點頭道：“那去坐會，我先看看工藝文件。”

于是一行人去了會議室。